木屋虽小,但也布局合理。外室一间,灶房一间,内室三间,一茉和寒隽各一间,余一间为药房,里正好有张藤床,是平时寒隽在药房熬药时小憩之用,一茉便让凝风把人放躺到藤床上。
当一茉的眼里跃进那颗欲滴的泪痣时,她的心跳仿佛漏掉了几拍,失了魂一样驻足,一切都被她脑海中的嗡嗡声所取代。
是他,真的是他……此刻三人的注意力都在钟离玦的身上,没人发现到她微微发白的脸色。
“白澜国的湮灭五时。”寒隽为钟离玦把过脉后眉间尽是凝重,握着钟离玦脉搏的手猛地一紧,果然是白澜的湮灭五时。此毒之所以取名湮灭五时,是因为中此毒之人必在五个时辰内肝肠寸断而死,中毒之人只觉痛苦难耐,而依旧脉象平稳,另大夫根本无从着手,是白澜国皇室的秘制之毒。
“是。”凝风毫不含糊。
“你家公子中毒已有多久了?”
“回前辈,足有四个时辰。”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拂月此刻也急了。
一茉的思想此时全聚在男子发青的面容上,他……曾幻想过会再见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再见到了他。
“茉儿,取银针。”
“是。”寒隽的声音让一茉回过神来,她才慌忙地跑开。
“好在你家公子内力深厚,还能抵制住,毒素还未完全侵入五脏六腑。”说话间一茉取了银针进来,“老夫尽力,能不能活过来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望前辈治好公子!”凝风欲跪下的身势被挡住。
“别跪了,跪再多老夫也只这点本事,要想他活,就得先放掉身上的毒血。”寒隽黑了一脸,接过一茉递过来的银针,用银针扎破他的十指,“老夫要施针逼出他身上的毒血。”寒隽白了凝风一眼道,“还不赶紧扶你家公子坐起,为他宽衣,你在后为他运功,我在前施针,抓紧了,时辰过了任是九天神仙也回天乏术。”
当凝风为钟离玦褪掉上身衣裳的时候,本是满脸通红想离开药房的一茉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只一眼,她便被绵延在钟离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惊住了。白皙的皮肤上尽是伤痕,深的,浅的,新的,旧的,有的甚至还在结痂,横亘于胸前的那一道陈年的旧伤口像一道干涸的深渊,在一茉的一双清眸中晃动不已。
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的伤口印证着他的生活,这犹如天神的人……他是谁……
不敢打扰,又不舍离开,一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退却了娇羞,一茉的脸上同拂月一样,均布满凝重。
不断有乌黑的血自钟离玦的指尖滴落,三人的脸上都是密密的细汗,屋子里弥漫了凝重,只听得重重的呼吸声。
每下一针,寒隽的眉便紧蹙一分,半个时辰后,一茉看到寒隽的脸如打了死结的绳索,无法解开,神色痛苦,眼神涣散,年迈的身躯摇摇欲坠。
“师父……”一茉几步迈到寒隽身旁扶住他,却感觉他浑身冰凉。“师父……”一茉又唤了他一声,只见寒隽抬起手打断了她,不作一声,一茉明白,师父又失明了。
“毒素已逼出体内,待老夫的徒儿拿得老夫亲自配制的药来喂他服下,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茉儿,扶为师回房。”言语中尽显疲态,一茉感觉师父在一瞬间老去不少,内心不由一阵揪痛。师徒二人离开药房,没再理会身后凝风和拂月的道谢声。
“师父,师父,您怎么样啊,别吓茉儿……”回到房中,一茉发现寒隽的脸色已同他的发色一样,苍白,害怕之感油然而生,连声音都略带着哭腔。
“为师又失明了呢,茉儿。”寒隽苍白的脸色浮上一丝苦笑,这一次怕是再也复明不了吧,可他不忍心告诉自己这个好徒儿。
“茉儿……茉儿害怕……”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有时间在这哭还不赶紧拿药去给病人服下。”听到师父一如往日的声音,一茉才稍稍松口气,这才接过师父递来的白色瓷瓶,“一日一粒,分七日服下是吗,师父?”只见得寒隽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一步三回头揣着瓷瓶步向药房。
想到他生命已无大碍,一茉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喏,每日一粒,分七日服下。”一茉把瓷瓶递与凝风,凝风喂钟离玦服下一粒药丸后,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下来。
“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望姑娘能答应。”一直沉默的拂月突然开口向一茉抱拳道,俨然一副男子的气派。
一茉有一瞬的分神,看看凝风,再看看拂月,拂月总是像尊石像,给人的感觉冷冷的,而凝风是阳光的,一双眉眼像会说话一样,一茉有些腼腆地低下头:“请,请说。”
“可否代我俩照看着公子,还有些急事需要我俩马上去办。”看不惯拂月冷冰冰文绉绉的样子,凝风忍不住抢先道,遭到拂月的一记白眼。
“两位放心,我会的。”
“那就有劳姑娘了。”说完,两抹黑影即刻窜出门去,消失在茫茫墨色中。
藤床上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