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了几个记号。
赵国砚尽管看得认真,也记得清楚,但总归是有点不放心,于是便抬手制止,呷了口酒,说:
“这样吧,你回头好好给我画一份出来,另外再给我标几个地方。”
“好,还要标什么?”崔映贞问。
赵国砚伸出手,随意指了指歌舞厅内的天花板,说:“大世界里哪个房间有电话机,电闸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密室接待什么样的人,总而言之,越详细越好。”
崔映贞眼皮一跳,猛然预感到江家恐怕要闹出天大的动静,心里难免有些惶恐,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半点推脱的意思。
见状,赵国砚很满意,但还不够满意。
他将玻璃杯里余下的残酒一饮而尽,旋即轻轻拍了拍崔映贞的肩膀,说几句关切的话,语气却颇有些意味深长。
“那就多谢你了。放心,你哥他们在奉天很安全,过得也相当不错,但你也知道,小鬼子在关外的势力很大,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先让他们在奉天安顿安顿,等过段时间以后,你们兄妹就可以在沪上团聚了”
于此同时,英租界虹口区。
晚风阵阵,十字路口,三友会酒楼不远处的街巷里,似有两道人影蠢蠢欲动。
少顷,两人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在橘色街灯的照应下,却见这两人都是二十郎当岁模样,一个左脸有块记,一个右脸长撮毛,都是斧头帮派来踩盘子的耳目,分别叫作张峦和韩恕。
两人横穿街心,远远地绕着三友会酒楼兜了个圈儿,惊讶地发现,今晚“粤帮”派人过来看场的打手比平常多了不少。
正在诧异间,忽见远处开过来一辆黑色宾士汽车,在一众哥仔的前后簇拥下,缓缓停在酒楼门口。
车门拉开,程茂龄钻出车厢,推了推金丝眼镜的鼻架。
正要迈步走进酒楼时,赖春宝便黑着一张脸,急匆匆相迎而来。
“黑哥。”程茂龄笑呵呵地拱手抱拳。
赖春宝只点了下头,闷声嘱咐道:“这几天,坤叔这边就辛苦你了。”
“小事情啦,坤叔是我们粤帮的元老,我来帮忙照看场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嘛,黑哥尽管放心。”
“别大意了,斧头帮最近一直在附近盯着呢!”
程茂龄故作叹息,却道:“唉,坤叔也是好心办坏事,年纪大了,管管我们粤帮的事就好了嘛,何必去管那些外人,等过了这段风头,还是劝劝坤叔回家养老吧。”
这番话,赖春宝虽说不受听,可平心而论,却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倚老卖老,早晚都要出事。
“现在还讲这些有咩用?”赖春宝摆了摆手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我以前都受过坤叔的照应,就当是尽份孝心喽!”
程茂龄连连应声点头。
两人平时就不太对付,眼下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三言两语过后,便互相匆匆拜别。
程茂龄命司机将小汽车停在路边,自己则带上几个哥仔,上楼去见坤叔。
赖春宝坐着黄包车要走,临行之际,却始终有点不放心,于是便朝自家的弟兄吩咐道:“你们两个留在附近,坤叔如果出了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旋即,黄包车便趁着夜色,快速朝虹口区以西而去。
双方交班,似乎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只不过,三友会酒楼的这一番人事变动,被两个斧头帮会众看在了眼里。
张峦和韩恕自然不敢驻足观望,在酒楼街对面转了个圈儿,便佯装无事地顺着外滩马路,朝南边走去。
“三友会酒楼里好像换人了。”张峦边走边说,“赶紧回去跟九爷通知一声。”
韩恕却摇了摇头,说:“这人换的,还不如不换呢,你知道新来的那人是谁?是程茂龄!粤帮现在就数他势力最大,比他有钱的,不是老江湖;江湖资格比他老的,又没他有钱。”
“管他有钱没钱的,一斧头劈下去,横竖他也没有两条命!”
“话是这么说,可虹口区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地方离法租界、华界太远,真动起手,恐怕来不及跑。”
张峦不置可否,急着催促道:“这事儿用不着咱俩操心,听九爷的吩咐就行了。”
说着,两人便亦步亦趋地渐行渐远。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微亮。
赵国砚独自赶回美租界德商洋行复命。
大伙儿一起吃了顿早饭,席间谈起昨天夜里,江连横吩咐过的几件差事。
杀申世利的决定,当然出自江连横的安排。
申世利是否无辜,是否只是为了赚钱而无意间泄露了江家的消息,江连横根本无意深究。
他只知道,眼下行将开战,若是留申世利那张大嘴整日在十六铺码头胡言乱语,早晚要捅娄子,为保自家弟兄安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其除掉。
不过,关于梅先生的真实身份,倒是令江连横等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