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就不跟各位兄弟絮叨了,咱们到时候事儿上见,不过头走之前,还请哥几个再等等,我家大嫂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说罢,却见江家大宅的房门缓缓推开。
花姐身穿黑底冬梅旗袍,双手相叠,举止端庄,款步来到赵国砚身边,深吸一口丹田气,尽力稳住紧张的情绪,面朝一众胡匪,如同鹦鹉一般,按照胡小妍的吩咐,点头致意道:
“多谢各位兄弟出手相助,我也不多废话,只希望大伙儿记住我这句话:江家有恩必偿。你们这份人情,我都记下了,以后但凡有能用着江家的地方,大家只管开口。”
说着,她微微侧过身,轻唤一声“南风”,随后又转过头来,接着说:
“各位兄弟远道而来,现在又要远道而去,江南湿寒,我特意给大伙儿备了几件行头,来不及量身定做,大家千万别嫌弃。”
言罢,王正南便领着几个家丁佣人,捧着几套得体的衣装,从宅子里走出来,挨个儿分给庭院中的胡匪。
众人怔怔地接过包裹,低头一看,立时讶然发现,江家给的不只是行装,浮头上另有两三百块的包银奉上。
“哎呀,嫂子你说你……这、这是干啥呀!”
江家势大,早已今非昔比,即便是贪财如命的胡匪,眼下也知道装模作样地推辞几句。
“不是,江夫人,衣裳咱留着,钱可不能要,我来前大当家的特意嘱咐过,不能要钱,要钱,那不成生意了么!”
“对对对,我那大当家的也说了,去年省府剿匪,幸亏江老板提前报信,咱才能及时扯呼,要不然,咱早就被一锅端了,这钱不能要,真不能要。”
“大嫂,你这就有点儿寒碜人了,前年咱‘穿山号子’眼拙,不小心把第七旅黄团长的家眷当肉票绑了,要不是有江老板当时帮忙说情,咱山上的弟兄,全都得被摘瓢儿。”
“可不是么,咱‘老盒子’当年起局,连局底都是江老板赊给咱的,这要收钱,那不得让人戳后脊梁啊!”
甭管是真心推辞,亦或是假意客套,总有一点真实不虚,那便是——
在场的各个山头胡匪,或多或少,全都受过江家的恩惠。
旁人误以为这些山头胡匪仗义出手,殊不知,这些年来,江家帮他们平过多少麻烦事儿。
由此可见,江连横的龙头地位,也绝不是傍着靠山白给的,而是胡小妍多年苦心经营所得出的结果。
门廊下,花姐佯装淡然,代替胡小妍发声笑道:
“各位兄弟不用客气,人情是人情,一码归一码,山高路远,大伙儿替江家跑差事,横竖不能亏待了你们,要是执意不肯收下,想必是我给少了。我是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是难免见识短浅,先给大伙儿赔个不是。”
这话一说,众胡匪就更不好意思了。
“啧,大嫂,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反倒给咱几个糟老爷们儿整不会了,咱还咋说呀!”
“那就别说了,就当是卖我个面子,收下吧!”
众胡匪闻言,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便不再推辞,赶忙乐呵呵地收下银两。
这笔钱,胡小妍早已决定要给,不给心里不踏实。
想那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乱花渐欲迷人眼。
莫说是剪径砸窑的胡匪,就算是富家阔少去了沪上,保不齐也要被那方繁华迷了眼,丢了阳刚气血。
人情,利益,缺一不可。
这帮胡匪本身就欠江家的人情,如今又得了钱财,而且还在大当家面前赌咒起誓,再加上或有高堂亲眷留在奉天,凡此种种,便如一道无形的枷锁,勒紧意马心猿,轻易不敢变节,更难以被人收买。
胡小妍劳心戮力,万般考量,已经竭尽所能,掌控一切可以掌控的事宜。
粮台大嫂,尽职尽责,余下的事情,便只能交给江连横了。
众胡匪收下银钱,备好衣装,赵国砚随即喝令家中仆从,朗声道:“来人,给弟兄们来碗浆子润润嗓子!”
一声令下,张正东立马叫上袁新法等人,在院心支桌,两排码开二十五口海碗,倒满烈酒,一同盟誓。
“来,各位兄弟!”
赵国砚双手捧着白瓷海碗,环顾江家响子与连旗胡匪,大声喝道:
“咱们今晚下辽南,明天一早,启程沪上,打从现在开始,哥几个上下一条心,只管把脊梁骨交给彼此,如有临阵反水者,不求老天爷五雷轰顶,但求弟兄们将其千刀万剐!”
“好!”众人齐声喝道。
旋即,赵国砚转过身来,双手将白瓷海碗举过头顶,当仁不让,带头喝道:
“大嫂稍安勿躁,国砚速去速回!”
“大嫂稍安勿躁,等弟兄们把东家接回奉天!”
“大嫂稍安勿躁,等哥几个替江老板报仇雪恨!”
一阵阵厉声暴喝,势同浊浪翻涌,响彻奉天城北。
山头胡匪,甚至于不少江家的“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