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男人倏然顿住步子。
缓缓转身,他半边身体隐匿在黑暗里。
月光和霓虹灯光罩在他半边侧脸上,衬得他异常沉默。
像是被悲伤浇灌透的一尊雕像。
没来由,祁月笙觉得自己的同情心好像多到要泛滥。
明明白日里他一张毒舌,烂得要把人气死。
“要谈正事还是私事,现在好像都是我说了算吧?”
男人扯开唇角,冷冷一哂。
祁月笙瞪圆了眼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背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低沉的嗓音飘散在风里,传到她耳边,“轻轻老师和穆老师是母女吗?”
感觉被冒犯,祁月笙皱眉,“这与这件事无关。”
“如果不是,我会觉得把穆老师的事说给你听,实在太不靠谱了。”
祁月笙:“……”
那你找我过来干嘛?存心戏弄我吗?
她在心里说完,脸上挤出一丝笑,“是,所以覃总可以放心告诉我。”
“你的姥爷住在哪?”覃墨年淡淡道,“我得告诉主治医生,万一跑错了地方,这对双方都是损失。”
祁月笙把那点不舒服咽下去,摆出诚恳的模样。
“在白孜,一个小县城里。路费可以我们来承担,就是希望医生千万不要反悔。”
覃墨年沉默片刻,随意地掀起眼皮,“轻轻老师也是在白孜长大的?”
“能不能讲讲你的事?”
黑漆漆的眸子好像燃着一团火,望过来时,连凭栏远眺的江水,都无法浇灭其一二。
拒绝的话像堵在了嗓子眼。
顿了顿,她说起,“我是我父……我是我妈带大的,她学戏曲出身,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对艺术很感兴趣。”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戏曲,偏偏去学了琵琶?”
他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祁月笙觉得不舒服。
皱着眉,“不是不喜欢戏曲,只是比起戏曲,更喜欢琵琶。”
“巧了,”覃墨年笑了笑,酒窝荡漾,祁月笙眼前一晃,“我也喜欢琵琶。所以轻轻老师,能不能讲一讲你和琵琶的渊源?”
琵琶,渊源。
这个问题问得太刁钻了吧?
“我是从小开始学琵琶。”祁月笙说着,心情就急转直下。
可惜她初中之后的记忆,自从醒来后,就完全消失了。
无论怎么想,都记不起来。
覃墨年见她沉思,眉心紧了紧,“然后呢?”
祁月笙烦躁道:“能有现在的成就,当然是多年勤耕不辍的原因。不知道覃总到底想知道什么,不如您直说?”
覃墨年顿住,忽的笑了。
唯有一双眸子,像是淹没在黑夜里,灼灼耀人。
“轻轻老师一点细节都讲不出来,还敢说自己勤耕不辍吗?”
祁月笙噎住,顿了下,旋即冷笑。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覃总这么大的商业版图,怕也不是一天练就的吧?”
“我对你的富有也很感兴趣,不如请覃总讲一讲你的发家史?”
覃墨年凝着她,久久无声。
终于,在她快没耐心前,他收回视线。
“轻轻老师不愿意讲,我也不该强求。”
“不过宋医生是我的朋友,理应由我全程跟踪这件事。后续有事,我会直接与轻轻老师联系,还希望你不要嫌烦就好。”
祁月笙被他的语气搞得很不舒服。
“听覃总说的这话,事关我亲人的身体健康,我怎么会嫌烦?”
覃墨年讳莫如深地看她一眼,“既然如此,那我们互相留个电话吧?”
“好。”
两人回去,周月薇和穆兰芳还未聊完。
覃墨年主动邀请她去隔壁坐坐,喝杯咖啡。
祁月笙没有拒绝。
点咖啡的时候,他做主点了两杯卡布奇诺。
祁月笙没说什么。
覃墨年看着她:“轻轻老师可以自己加奶或者加糖。”
他的那杯什么都没加。
祁月笙觉得古怪得很,覃墨年这样的人她见都没见过。说他绅士,他又自作主张;说他自说自话,偏偏又善解人意。
可这的确是她的口味。
无可挑剔。
当晚,穆兰芳和周月薇分别,覃墨年也主动称要送她回去。
祁月笙拒绝:“妈妈今晚的航班,我送她过去。”
覃墨年没多说什么。
劳斯莱斯开远。
周月薇坐在车后座,旁边就是阖眼假寐的覃墨年。
“穆老师还有个女儿?真没听说过。”她今晚很高兴,谈起穆轻轻来也多了几分中肯。
不过她忘了有个惯会泼冷水的儿子。
“您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