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太宗孝文皇帝在位的二十七年间,汉家的税、赋比率,都是极有规律的:每隔十年恢复一次法定税率。
即:太宗十年、二十年,分别取农税十五其一、口赋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
历史上的孝景皇帝在位十六年,也同样是在孝景八年左右,恢复了一次法定税率。
其他时候,汉天子都是和今日的刘荣这般——不厌其烦的,每年‘议’一次,并每年颁下一份减免税赋诏;
诏书内容,也是不厌其烦的反复强调:原定的税率本不是这样~
十五取一的农税、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的口赋,才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
怎奈当今仁慈,见不得天下人受苦,这才冒着百年之后,被太祖皇帝斥责‘不遵祖制’的风险,为天下人减免了税、赋~
大家可要感恩啊~
诸如此般。
而今年的税、赋,相较于过往数十年——尤其是太宗、孝景皇帝这三十三年,都略有些不同。
因为今年,是汉家在关中范围内,推行冬小麦种植的第五个年头。
当年,为了顺利推动冬小麦种植,监国太子刘荣做主,为关中百姓所种植的冬小麦免去了全部农税。
现当下,免税期满。
针对冬小麦如何收税,成了长安朝堂在今年秋天,非解决不可的急务……
“粟,农税按照旧例,取三十其一的农税;”
“宿麦之税,诸公可有高见?”
这一回,刘荣倒是没急着‘乾坤独断’,而是把难题丢给了朝公百官。
——冬小麦要不要收取农税?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粟、冬小麦的种植,实际上是不能完全无缝衔接的。
就好比一户农人,于开春时节种下粟,于秋收时节收获;
收获过后,抓紧再补种冬小麦,时间上虽然来得及,但非常赶。
到了来年,冬小麦成熟得等到春夏之交,但粟却需要在开春时就种下。
也就是说,等冬小麦长成、收割,粟早就过了播种的时候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补种,但产量就无法保证了。
而且接连不断的不同作物种植,对于土地肥力的损耗也不容忽视。
——原本春种秋收,冬天休息,土地肥力也能稍微恢复一下,也就是‘歇一歇’‘缓口气’;
现在成了连轴转,粟才刚收割就赶紧补种冬小麦,田亩连休息、恢复肥力的时间都没有了。
长此以往,土地肥力必然会显著下降,以至于上田沦为中田、中田沦为下田,下田,则直接沦为荒地。
何谓上、中、下田?
按照如今长安一带公认的说法:上田,粟产量可达到每亩三石半以上,且完全不需要‘休耕’,可以无止境的连续耕种。
中田,粟亩产量达到三石以上,理论上每耕作三年,就要休耕一年。
如要避免休耕,那就要在每年秋收后、春耕前,从河床周围找来淤泥,以补充肥力。
下田最惨——粟亩产量不超过二石六斗,每隔两年,就必须休耕一年!
如果硬要连续耕作,那第三年的产量很可能跌破二石,且大概率会流失大部分肥力,从而沦为荒地!
要想拯救,就得完全以淤泥、腐草取代原有的土壤,并维持一整年的湿润。
结合以上种种,过去这几年,关中百姓也逐渐摸索出了一套粟、冬小麦耕种的理论、方法。
——如果要连轴转、连茬种,那就必须是上田!
而且上田几年内就会退化为中田!
所以,即便是上田,也只能三年两种。
即:今年春天种粟,秋天收获之后补种冬小麦,来年春、夏之交再赶种粟;
来年秋收之后,冬天就补种冬小麦了——让田亩休息一个冬天。
至于中田,情况更尴尬——连轴转、连茬种,每一次‘粟-麦-粟’的三连种植,就得连续休两季,即一整年。
下田照例最惨:粟-麦连种,然后就要休耕一整年。
而上田,向来都是高门富户——至少也是极个别种田小能手的专属品。
绝大多数普通农民,家中田亩都是中田、下田参半。
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一个性价比最高的办法。
——直接不种粟了!
从每年种粟,春耕秋收,直接改为只种冬小麦,秋耕,春夏之交收。
因为他们发现:如果只种粟,那年产量大概是每亩三石,折钱一百钱左右;
只种冬小麦,亩产量也能达到三石以上,折钱则高达一百六十钱以上。
1.5倍的收益,何乐而不为?
至于粟、冬小麦都种——也有人试过。
在不考虑土地肥力流失,导致的土地资产价值下跌的前提下,光看产量,这也不是个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