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岁末(2 / 3)

对于后世人而言,这或许算不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可若是看看在这个时代,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所向往的美好生活是什么样,就不难发现:如今汉室的百姓农户,真的已经很幸福了。

——不死于非命。

这是九成九以上的游牧民族,所向往的‘美好未来生活’中,唯一一条标准。

不死于非命。

不被饿死,不被冻死;

不被别人欺负死,不被强盗屠戮死。

不被屎憋死、毒死;

不因缺少微量元素摄入,而突然暴毙惨死;

不因吃了变质腐肉而病死,不因喝了污染水源而毒死。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所向往的‘美好的未来生活’。

他们愿意死在马背上;

也愿意死在狩猎,又或是为本部生存,而与其他部族进行的战争之中。

此外,在三十多岁的‘暮年’,被部族温柔的驱逐,自生自灭,并最终葬身于野兽、食腐动物腹中,也同样是游牧民族愿意接受的死亡方式。

——他们认为,战死、老死,都是最理想的死亡方式。

如果能死于这两种方式,而非其他奇奇怪怪,又多少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死法,对于游牧民族而言,就已经是体面、安详的,甚至堪称‘寿终正寝’的死亡方式了。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导致游牧民族,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标准如此之低,连做梦都不敢梦吃饱、穿暖的原因,便是草原上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

气候不必赘述——位于整个华夏版图正北方向的大草原,气候自然比汉家更寒冷、冬季比汉家更长。

在汉室北方边境,尚且被称之为‘苦寒之地’的前提下,地理位置更靠北的大草原,自更是气候恶劣的不易生存之地了。

诚然,气候的寒冷对游牧文明的影响,没有对农耕文明那么大;

但农耕文明至少有的选。

气候热,能种喜热的作物,如粟、稻;

气候冷,也有冷天儿能长的庄稼——如冬小麦之类。

但游牧民族没得选。

他们没有冬小牛、冬小羊。

他们只能在春夏两季,拼了命的给牧畜养肥膘,于秋天尽可能寻找温暖一点的地方,并祈祷冬天别太冷、别太长,牛羊牧畜别冻死、饿死太多。

资源更没的说。

即便在后世,这片草原是世界文明的矿物资产富裕地区,但即便是到了那个新时代,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也仍旧只能凭畜牧为生,而不能挖掘出埋藏在地底的财富。

正如后世人所了解到的,那句出自匈奴底层民众口中的哀呼: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畜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草原上的贫瘠资源,逼得游牧民族必须和天争,和地争,和人争。

争的却绝非大富大贵、子孙万代,而仅仅只是活着。

再加上生活方式的问题——上限不高,下限极低的游牧文明,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族,几乎不具备任何抗风险能力。

一场大风、一场暴雨;

一场大雪、一场冰雹。

甚至于一场干旱、炎热,一股寒流、瘟疫,都能如镰刀般,成片成片收割这片草原上的生命。

他们没有赈济灾民的中央政府——因为他们的中央政府,也照样抵御不了这样的自然危害;

他们没有可以自外地调用的物资——草原上的资源,非但不允许其他地区帮助他们,甚至使得其他地区更乐意、更希望死的人再多一些,好让生存压力减小。

对于游牧民族而言,南下侵略,从来都是一个残酷的生存问题。

——不抢,就要饿死、冻死。

只能抢。

抢邻居的,抢亲戚的;

等什么时候,大家都穷的没什么东西值得被抢了,就该合计合计,聚集起来南下,去抢更富裕的汉人了……

对于汉家而言,这不公平。

但从客观角度、从上帝视角来说,这也不过是游牧文明,在这个文明阶段唯一能想到的生存方式。

那么,既然是‘生存’二字逼迫游牧民族抢掠、发动战争,那这个问题,就不是无法解决的。

——游牧民族要的是生存,而不是杀戮、战争;

而生存,并不非得通过抢掠、侵略来达成。

就拿历史上,以休屠部、休屠泽作为投名状,得以内附汉室的混邪部来说——他们就是最先想明白的那一批。

打仗,可能能抢到东西,也可能抢不到,但一定会死人;

直接投降,不需要再抢东西,而且一定不会死人。

那还想什么?

几乎无风险、必然有回报的内附,怎么都比风险与回报成正相关的战争、侵略要强吧?

历史告诉刘荣:混邪部,只是最早想明白的那一个,绝非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