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刘邦左右,为汉室立下汗马功劳的丰沛子弟,便是南军唯一的兵源。
开国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丰沛老兵;
后来,是这些老兵的子嗣、后代。
到现如今,基本是个丰沛户籍,且身无残缺的青年,就都可以在南军混上几年。
这是一支曾经光荣、曾经伟大的队伍。
但在那场发生在诸吕之乱后、发生在南北两军之间的皇宫保卫战时起,曾经政治成分最纯、最‘红’的南军,也不可避免的堕落成了丰沛子弟混吃等死,坐吃山空的温床。
所以,到了刘荣这一朝,世人皆以北军为禁军,却只以南军为‘元勋子弟少爷军’。
至于窦老太后口中,那罪无可恕,却也功勋卓著的诸吕外戚,刘荣也知道说的是谁。
——周吕侯吕泽。
一位极具神秘色彩,在汉室开国过程中举足轻重,却被史料可以抹除大半痕迹的神秘外戚,吕氏外戚一族最杰出的子弟……
“南军,无论是最初的丰沛老卒,还是如今的丰沛子弟,都是我汉家的功臣。”
“——便是整个南军上下,都尽是缺胳膊少腿的苦命人,我汉家,也必须好生荣养着。”
“因为南军,便是我汉家的根。”
“根若是松动了,那宗庙、社稷,自也就随之震摇了……”
老太后话音落下,刘荣又是一点头。
对于南军,刘荣的看法和老太后,以及汉室历代先皇一致。
——这支光荣的元勋部队,别说是打不了仗,就算是生活不能自理了,汉家也得好吃好喝养着。
千金市马骨也好;
立贞节牌坊也罢。
总之,就是非如此不可。
当然,刘荣不愿意就这个话题,与老太后有太过深刻的交流,也不完全是因为没有意见。
而是因为眼下,祖孙二人之间的话题,和南军的关系并不大。
准确的说,刘荣想要通过这场话题,让老太后明白的,并非自己对南军的看法……
“北军,就简单多了。”
“——鸿门宴后,太祖皇帝受封汉王,率部南下汉中。”
“同年秋,使淮阴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得以还定三秦。”
“北军的底子,就是那时候打下来的。”
…
“说是太祖皇帝还定三秦时,关中之民苦三王久矣,听闻入关的是约法三章的沛公,当即便是十数万人踊跃参军报效。”
“于是,太祖皇帝乃使外戚:周吕侯吕泽,负责丰沛兵马;”
“至于在关中新受的兵马,则一股脑都交给了彼时的大将军:韩信手中……”
一番话,既是回忆了那段往昔岁月,也委婉的表明了老太后,对南北两军的看法,或者说态度。
——南军,那是原始合伙人;
北军,则是后来的天使投资人。
二者各有不同,重要性说不上孰轻孰重。
再往下,老太后的语速,便明显放缓了不少。
“飞狐军,是太祖高皇帝专门用于卫戍边墙的精锐。”
“——甚至比太祖皇帝年间的南军,乃至如今的北军都还要更强悍!”
“最主要的是:自太祖高皇帝设飞狐营至今,从来没有除汉天子以外的第二个人,曾顺利命令过这支军队。”
“如果说,南军是我汉家的根,北军是我汉家的枝叶;”
“那飞狐军,就是我汉家这颗‘树上’,最粗、最壮,同时又长得最高、长的最直的一根主干。”
“我汉家,不能没有南军这个‘根’,也不能没有北军这个‘枝’。”
“但只要飞狐军这个‘干’还在,那无论情况恶劣到怎样的程度,都绝到不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很显然,老太后对飞狐军的评价很高。
当然,飞狐军也配得上这样的评价。
——一支孤军,满共不到两万人,虽然说不上保了汉家北墙五十年太平,却也起码是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确保北墙勉强能够支撑。
若是没有飞狐军,情况会是什么样?
汉家别说是积蓄力量,轻徭薄税了——苛捐杂税一股脑全压在百姓头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也不过是确保边墙无虞而已,根本无法进取。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飞狐军凭借一己之力,让汉家以极小的代价、极低的战略成本,得以抽出功夫闷头发育了五十年。
这样一支英雄部队,再怎般夸赞,也绝对当得起。
“句注军么……”
“嗯……”
“倒也是打了几场漂亮仗。”
“只是比起飞狐军,却是差远了……”
最后丢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老太后就摆出一副‘我说完了,该皇帝说了’的架势,俨然是结束了发言。
而老太后如此作态,也终是让刘荣心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