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垂着眸,目光自然地撒在茶碗内,漂浮在茶汤表面的残渣之上。
待客堂内被搬空,刘嫖又端起手边茶汤,皱眉轻轻抿了一嘴。
“——原以为,太子不喜女色,许是好男风;”
“——便说你长陵田氏,手握着上千具少府出产的精石磨,为人研磨一石麦,便要收取劳资一斗。”
待田蚡顾自讪笑起来,这才开口道:“要说这几年,你田氏废了不少心思、力气,这话我信。”
再者,从天子启对刘荣的支持力度,两个人精也不难猜测出:天子启宫车晏驾,只怕是在朝夕之间。
“虽尚说不上‘不孝’,但太子,显然也不是梁孝王那样的人……”
“等到了地方,左看看是右看看——百十号人,愣是没找出三五个熟知的人。”
“长安每十家米铺,我田氏便占四家;关中每百处粮仓,我田氏便独占三十处。”
“——时移境迁呐~”
“单是靠着磨麦这一项,你长陵田氏,便赚的不比早些年,倒卖粮粟时少了?”
除吃之外,还有至少同等数量的粮食,需要经长陵田氏的手,从关中漕运到关东。
“之后才打听到这件事,是皇帝亲自交代下的……”
遍布关东各地的粮仓、米铺,动辄十数万万钱,乃至数十万万钱的流动资金,若是继续发展壮大下去,长陵田氏真正达到富可敌国的高度,也不过就是未来三五十年间的事。
关中的粮食市场,长陵田氏至少占据着三成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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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我田氏做粮食生意。”
只是这段时日,刘嫖的堂邑侯府,却只等来过一个厚道人。
再加上三年前,一桩粮食生意,让刘嫖差点把堂邑侯府的家底都给赔了個精光,里外里算下来,刘嫖这几年的日子,可远比不上往日了。
虽然刘嫖、田蚡二人都没明说,但话里话外,二人却也已经是达成了共识:太子刘荣,羽翼已丰。
“自打太子监国,长安城里里外外——无论是功侯贵戚、朝臣百官,亦或是关东的宗亲诸侯,日子都算不上好过。”
“——当着我和皇帝的面,差点把母后骂了个狗血淋头,皇帝却是轻飘飘一句面壁思过,便把太子给摘了出来。”
“——早在还没有获立为储的时候,太子和临江王兄弟俩,便曾因为出语中伤太后,躲去了高庙逼祸。”
嘴上说着,田蚡只将那双绿豆眼睁的浑圆,片刻不移的紧盯着刘嫖那张已显出缕缕条纹,却还是涂上了厚厚一层腻子的面庞,生怕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只不过,想要让我怀有感激之情,也大可不必装出一副手头拮据的模样,来彰显这些财货得之不易、对你长陵田氏而言,又是多么艰难……”
至于原因,正如田蚡方才所言:自打太祖高皇帝晚年时起,长陵田氏,便一直是关中最大的一户粮商。
却见刘嫖深吸一口气,神情颇有些凝重的缓缓点下头,说话间,语调也带上了一阵不知由来的恼怒。
过去这些年——或者应该说,是三年前那场动荡,要说关中最惨的一家商户,显然便是长陵田氏无疑。
如果刘荣脑子抽抽了,搞出个谋逆、乱伦之类的丑闻,天子启即便再怎么急着交接政权,恐怕也会强撑着换一个继承人。
随着田蚡话音落下,二人便这般各自皱着眉,发出阵阵长吁短叹,就是不再开口多发出一眼。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可千万别觉得这三成份额很少;
要知道关中,民近二百万户、近千万口,光是一年的口粮,便要消耗二万万石以上!
至于关中的粮食产出,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万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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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就连‘无后’一事,也是伤不到太子分毫……”
耳边传来田蚡隐晦的叫苦声,也只是不着痕迹的抬眸撇了眼田蚡。
便是直接不见,更或是召见之后把刘嫖晾上个把时辰,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自顾自说着,田蚡也不由得摇头发出一声苦笑。
——太子刘荣不孝!
但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应有的惩处、沦落到应得的下场。
每年上万万石粮食的流水,哪怕每石粮食只赚一钱,长陵田氏一年的纯利润,那也在万万钱;
一语道破过去这些年,长陵田氏在关中的境况,刘嫖便似笑非笑的低下头;
将目光重新落到那七八口装满金饼的木箱,看了足有好一会儿,才不着痕迹的一摆手,示意仆从下人将木箱搬下去。
听闻此言,田蚡的眉头也是拧到了一起,便是用熨斗去烫,怕是也不能轻易熨平。
“梁孝王,由皇帝谥了个‘孝’字,虽有些折辱之嫌,但至少这个字是没错的。”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