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问不出口。
马老疤是老龟渡祖辈相传的捞尸人,吃的就是下水捞尸这一碗饭,信仰的便是河神庙里头供奉的河神。
我想马老疤在老龟渡下河捞尸这么多年,不止一次祈祷祭拜过河神。
也不止一次在化险为夷后,跪在甲板上磕头叩首感谢河神护佑。
甚至于不夸张的说,对于马老疤来说,河神就是他最大的底气和保障。
而那口青铜棺椁,则是马老疤祖辈口口相传的祸害。
在夏楼村新建渡口时,马老疤亲眼看到青铜棺椁浮出水面、浮尸十里,还死了十几口子人。
现在一切都整个反转了,信仰没了、底气没了,对马老疤来说等于啥都没了。
马老疤沉默了,只是低头摸着缠在腰间的马尾鞭。
“前辈,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残酷、很难,甚至于违背祖宗、是数典忘祖。”
“但以后您万万不能再下河捞尸,甚至不要在靠近黄河。”
让马老疤从今以后别再下河捞尸,就相当于让农民伯伯以后别再种地、让军 人以后别再站岗放哨…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以登天。
“放心吧小子,我一把岁数总不能活到狗身上去,这点事我还能想明白。”
“不下河就不下河吧,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这东西送你了。”
说着马老疤突然解下缠在腰间的马尾鞭塞到了我手里头。
如果说马尾捞尸网是捞尸人祖传下来压箱底的宝贝儿,那么这条马尾鞭就是捞尸人保命的底牌。
“马老前辈这是您……”
“大男人啰嗦啥,给你就拿着,我老了以后不下水不捞尸也用不着这东西,现在也没人愿意跟我学这下水捞尸的手艺。”
“我也没个儿子闺女啥的,这东西留着除了以后跟我进棺材,也没其他用,给你小子兴许还能有些作用。”
马老疤将这东西送给我,其实是断了自己念想,也是希望我能安心离开。
我不在说话,只是恭恭敬敬接下马尾鞭,冲马老疤鞠了个躬。
马老疤也没说话,很罕见的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嘴大黄牙。
拍了拍我和王城的肩头,马老疤转身走了,叼着烟袋锅子、哼着这边的民俗小调。
我和王城站在原地,一直目送马老疤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许仙是兄弟对不住你,要不是我非要坚持到这边玩,不会惹出那么多事来……”
“大男人别啰里啰嗦娘们唧唧,这不雨过天晴了?”
我学着马老疤的口吻训了王城一句。
我帮王城姐姐、姐夫解决了冰箱闹鬼一事,王城请我领略这边的风土人情,也做足了功课。
一切的一切都是好心,并非是想要给我惹麻烦。
我岂能迁怒与他。
当天我和王城便去车站,乘车继续沿着西北方一路前行,赶去法华寺。
赶到法华寺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时分。
在附近寻了一家民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我便领着王城去了法华寺,拜访宝林大师。
说清楚前因后果,宝林大师没有任何推诿,当即便答应亲自领着我和王城吃斋念佛三日、以化解冤孽。
三天吃斋念佛、沐浴焚香下来,王城的精气神恢复了很多,我也明显感觉全身心有一种放空、放松的感觉。
不过宝林法师却告诉我,红娘子道行高深,身死道消前对我施加的诅咒,牵扯因果太大,不是三天吃斋念佛就能完全化解。
至于如何彻底化解这段诅咒,宝林法师只说了一句。
“日行一善,冤孽自消。”
林蔷薇一尸两命,死后产下的小鬼林一,我也交托给了宝林法师。
阳炎炎传授与我的阴山鬼术中虽有养小鬼之法,我也试过。
我却并不想将林一养成我座下鬼童子。
虽说座下鬼童子,能随着主人一块鸡犬升天。
可我连自己以后是什么结果都不知道,将林一收为座下鬼童子,有些误人子弟。
交给宝林法师,以释门擅长超度的本事,我相信也许不用等到阳寿耗尽,林一便能踏上阴阳路。
知晓林蔷薇一事来龙去脉后,宝林法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小心翼翼双手接过了封有林一魂魄的黄符。
捐了些香油钱后,我和王城又在附近玩了两天,游览了不少佛窟。
眼瞅着开学在即,我两正打算即可返程,孙祖耀突然打来了电话。
我刚接起来,王城也凑了过来,没等我两开口,孙祖耀先在那头喊了起来。
“许仙!出大事了,罗芳你还记得吧?”
“她疯了!”
听到这句话,我大脑嗡的一下陷入了短暂空白。
“罗芳是谁啊?许仙、阿祖你两有事瞒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