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看清了道士的长相，也看清了道士的境界。

气息与他有着质的区别，真真切切是实打实的凝气境第六层。

而同样道士也瞧出了他的境界，因此神态显得很轻佻，姿势似乎也很放松。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境界的差距便好似凡人间的贫富差距，那种优越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天然且极有道理的轻蔑。

“道友如果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那实在抱歉，这破屋太小，容不下多的人。”道士捻着嘴角黑痣上那撮毛，慢悠悠说道。

吴凡朝对方拱了拱手：“道长放心住着，我不是来抢地方的。我来，是想跟道长要个人。”

道士伸起大拇指，指了指林霜霜：“她？”

“是的。”

“行，你带走吧。”道士说道。

吴凡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好说话？

见他不信，道士主动走至林霜霜旁边给她松了绑去掉口中的白布，说道：“给道友一个面子，人你带走便是，贫道绝不出尔反尔。”

林霜霜俨然惊吓过度，一靠近便紧紧抱住吴凡臂膀不肯松手，呼吸短促而紊乱。

道士抬起一手，掌心向上指尖向门，意思是逐客。

吴凡没料到对方竟然真的如此轻易放人，摸不透心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道长挂灯上那位，也是我朋友，还有那柄剑。”

道士眉眼顿露狰狞：“念你实力不弱于贫道几分，懒得与你动手耗费真元，你莫不是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

吴凡谦逊道：“我不算什么人物，道长修为高深，才是大人物。您这样的得道高人，犯不着跟小小邪灵计较。”

道士手中凭空多出一棒拂尘，尾扫一甩，搭于臂弯，貌似正气凛然。

“我辈修士，除魔卫道维护苍生，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我念你一介散修多有不易，这才不屑追究你身边那小姑娘与邪灵为伍的底细。她到底还是人身人魂，贫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还望道友莫要得寸进尺才好。”

吴凡推开林霜霜，眼神示意她抓紧跑出去，一边收去了几分客气对道人说道：“拽了大堆的词儿，简而言之，就是不肯放人呗？”

“道友此言差矣，小姑娘是人没错，灯上挂着的可不是人，是邪！”

“邪气内敛藏于我灵剑之中，从未害人，也是邪？”

“命数已尽贪恋凡尘拒入轮回，便是邪！为保天理人伦，让贫道遇见了，自然留她不得！”道士的态度也逐渐强硬。

……

吴凡笑了。

许多影视剧中的桥段，喜欢把和尚道士塑造成武断刚愎的形象，没有脑子似的见妖便铲遇怪则除。

而实际上，现实中的大部分修士对待妖邪精怪魑魅魍魉等一切非人生物，也真的就是宁可枉杀不肯错放。

只不过眼前的道士，并不属于上述人等。

“装得一腔正气，你若有心卫道，碰面第一眼便早早除掉她了，何须掳回来用这破灯罩祭着？我看你怕是打着什么歪主意吧？”吴凡讥诮道。

痣上长毛的道人微露歹色，倒打一耙：“道友为区区邪灵纠缠不舍，实在教人怀疑，是不是修的伤天害理的炼邪左道。”

吴凡沉声道：“不必互泼脏水了，我就问一句，若我非带她走不可，道长要如何？”

道人手中拂尘再甩，冷哼一声说道：“贫道答应，就怕贫道这身苦修三十载寒暑的雷法不答应！”

吴凡呼吸微顿，有点被这个唬住了。

尽管不太了解现时代修行世界的格局，但依照上回从附身林正义的邪口中所得信息，世间雷法唯有上三清家族之人才能掌握，而上三清家族貌似在道门中威望极高，即便不是执牛耳者，应当也有个正派领袖的地位。

可怕的不是领袖，‘正派’两个字才真正威力无穷。

因为那意味着大多数人的选择，拥有一呼百应的威严，但凡他还想在修行这条路走下去，得罪上山清家族门人就不是个聪明的举动，动手之前就必须得权衡权衡。

所谓名门正派，搞打压排挤那套可是很有一手的。

“怎么，怕了？汝等外道散修多是胆小如鼠欺软怕硬之辈，知道怕了也好，省却许多折腾。”道士挺胸抬头，尽显傲然风范。

吴凡抬手，外放的真气趁对手松懈冲进偏方，勾起那柄本就属于他的灵剑飞入手中，他执剑说道：“屋里的姑娘虽说已非人身，但始终是我朋友，我是一定要救的。”

“道友当真不惜开罪我背后的家族？”

“我也不愿意冲撞高高在上的上三清之流，所以只好取个折中的办法。”

“世间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只要肯动脑子，还是能想得出来的。”

“什么法子？”那道士问道。

吴凡说道：“只要杀了道长便可，消息传不出去，我自然也便不会得罪谁。”

话音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