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宋玉枝下午吃了东西喝了药,睡过一个回笼觉,除开人实打实的瘦了一圈,精神方面已经恢复了过来。
宋彦下值回来的时候,宋玉枝正跟家里人说着在围场发生的事。
当然,其中关系到皇家秘辛的,宋玉枝没有多提,只拣了些能说的皮毛来说。
然而光是那点皮毛,也足够一家子心惊肉跳了。
周氏再次心疼地红了眼睛。
赵大娘反应最激烈,后悔不迭地拍着大腿自责道:“我早年听老侯爷老夫人他们说起围场狩猎,都是顺当又有趣。今遭你们在围场多待了几日,我只想着是天公不作美,把围猎给耽搁了,你们在那头有吃有喝,再不需要人挂心的。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让枝枝你一个人涉险。不对,早知道我该站在遇儿那边,不让你跟着一道去的。”
说来哪来什么早知道呢?
建元帝早就摆好了棋局,只等着请君入瓮。
赵大娘就是去,也帮不上忙。
宋玉枝也未必能躲开——建元帝明显想用焦家的事去搅乱海明的心智,就算一开始宋玉枝没跟着去,后头建元帝也多半是要把她和焦家兄弟一并请过去的。她照样会牵涉其中。
宋玉枝便连忙说不是这样的,“娘,您不必自责,咱们又不是活神仙,哪里能提前预知这些呢?而且我现在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您这样说,我心里该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不该让你们操心了。”
一边说,宋玉枝一边叹了口气,做出黯然神伤的模样。
她本来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更别说眼下她刚被诊出有孕,正在保胎的关键阶段。
赵大娘连忙改了口风,“好好,我不说了,否极泰来——坏的事已经过去了,后头就只剩好事了!”
也就在这时候,宋彦从外头回了来。
他依旧是瘦削修长的身形,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宋玉枝多想,前几日还十分合身的官服,现在穿在宋彦身上,显得空落落的。
更惹人注意的是,宋彦还戴着一顶风帽。
风帽跟女子出门佩戴的帷帽形制差不多,但是所用的布料更厚实,防风遮面的效果更佳。
宋玉枝许多日没见到亲爹了,对他自然也是挂念的,便起身相迎,准备帮着宋彦摘下风帽。
只没想到宋彦一下子躲开了,还退后了两步道:“我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脏得,枝枝你别过来。我还有公务没处理,你们先用饭,不必等我。”
说完,宋彦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堂屋。
宋玉枝看着亲爹快步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向亲娘投去疑问的眼神,“娘,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气我不该任性妄为。”
周氏摇头说不是,“你爹前两天开始就不大对劲,不知道在操心烦扰什么。每日都在书房待到半夜才回屋,我几次问他,他也不肯说,只说是在想朝廷的事。那些事务,我也不懂,他不想说,我就也没多问。”
宋知远也点头附和,“爹怎么会生姐姐的气呢?前头姐姐被送回来的时候,爹急的跟什么似的,要不是衙门那边他告不下假,他肯定也会跟我们一样,一整日都在家陪着你。”
家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帮着宋彦解释了一番,宋玉枝暂时打消了疑虑。
转头饭后,当周氏准备让人去书房给宋彦送饭的时候。
宋玉枝主动请缨,把活儿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老医仙交代的,让她饭后活动一二。她也正好去找几本书,拿回屋里看着解闷。
小宅地方不大,正堂距离书房也不过几步路,送顿饭怎么也不会累着她。
周氏就没同她争,将托盘交与她,又叮嘱她适当地活动会儿,后头早些回房歇着。
几步路的工夫,宋玉枝就到了书房外。
书房门虚掩着,宋玉枝轻敲了两下,推门进去。
宋彦正埋头在堆积如山的公文里,只以为是下人来送饭,头也没抬就道:“我现在还不饿,放一边就好。”
声音里透着说不清和道不明的疲惫和沧桑,听着像老了好几岁一般。
宋玉枝察觉到不对劲,特地没听他的,而是上前了几步。
走近之后,宋玉枝才发现自家亲爹不止声音不对劲,面容上更是跟过去判若两人——
过去的宋彦虽然郁郁不得志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并不自苦。
所以他虽然清瘦,但眉间却并不见郁色,反而因为苦难,比旁人还多了几分云帆风情的从容恬淡。
通俗点说,他一直是比同龄人年轻的清俊模样。
可眼下,不过几日,宋彦却是瘦的脸颊凹陷,眼中满是红色血丝,眼底青黑一片,鬓边更隐约可见数根银丝!
难怪他前几日每每在书房待到半夜才回屋,更难怪他今日不肯在人前摘下风帽!
宋玉枝心中一凛,转身把书房的门搁了,正色询问道:“爹,您别瞒我,发生何事了?”
宋彦初时还有几分慌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