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太太同宋玉枝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话,中间还亲自带着她去了趟地窖。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密室。
因为地窖通常是带有储藏性质的地方,应该在灶房附近。
但魏家的这间不是,这间“地窖”在魏家老太太所住的松鹤堂的正下方。
入口十分隐蔽,需要按顺序转动几样特定的机关才能打开。
里头空间并不很大,只有两间屋。
一间里头囤放着魏家积攒多年、不方便挪动的家产,加上一些新添的食水、药物。
另一间就是一张石床,一张石桌。甚至还备有崭新的便桶。
虽然略显简陋,但通风效果良好,真到了危难关头,躲上十天半个月是真不用愁。
无疑是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宋玉枝心里熨帖无比,她和魏家人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一年,中间更有好几个月没怎么来往。
但自打结下干亲后,魏老太太是真的把她当成亲孙女疼。
一时间宋玉枝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什么都不必说,更不用道谢。不能把你带走,又不能留下陪你。祖母这心里已经很难受,你要是再来谢我,那真跟剖我心肝没两样。”
说着话,魏老太太不觉又红了眼眶,搂着宋玉枝的肩膀道:“我的枝枝要是再小一点就好了,祖母一定把你藏在箱笼里带走。”
这自然只是魏老太太美好的意想罢了。
丰州城日常出入的盘查已经十分严格,如今局势动荡,盘查的手段更有过之而不及。
别说是箱笼,就算是一个匣子、盒子,出入城门的时候都会被打开细查。
分别在即,宋玉枝不想让她老人家再接着伤怀,忍着鼻酸,顺着她的话茬道:“这有啥难的?我虽不是孩子了,但我身量小,您换个大箱笼装我呗。就是我耐不住饿,您别忘了在里头给我准备写糕点。唔,我还有点怕黑,再放盏灯、放个恭桶、放点笔墨纸砚……”
魏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我直接给你造个房子得了!”
午前,魏家把上门拜年的客人都送走了。
衙门里的人也送来了通关文书。
此时魏夫人和魏先生已经分别同周氏、赵大娘和宋知远说明了情况,都交代了不少话,不宜再耽搁下去。
魏家人共乘了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
打眼一看,就跟出城去走亲戚的普通人家一般无二。
魏老太太最后强塞了五百两银票给宋玉枝,并不让宋玉枝相送。
宋玉枝立刻展开自己的计划安排——
她比普通百姓更早知道消息,现下手里更有不少银钱,大可以拿着银钱再去采买一批物资。
但一来那样太过打眼,二来自打开店之后,宋玉枝一直在囤积物资,囤积到如今,米面那些已经有数百斤,各色配好的常用药十来斤。
而剩下的小几百两现银,也几乎全都换成了银票或者黄金。
根本不需要再去补充,没得挤压了普通百姓的生存空间,只需要考虑如何保住那些东西就足够了。
秉承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原则,宋玉枝过去将物资分成了三份,一份在宋记,一份在清水巷家里,一份在南山隐蔽的山洞里。
清水巷的那份先不能动。
尽管魏家把这宅子留给了她,让她随便用,但这宅子是两进的,留下的家丁却只有五个人。魏家又已经是全城有名的人家。
到了城内动乱的时候,这里很容易被歹人当成肥羊盯上。
这么几个家丁护不住这么大的地方。
好歹得等魏宅被人搜刮一遭,宋玉枝才能带着人避到地下的密室去。
魏家人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只让宋玉枝随便用这宅子,没说劝她立刻住下,或者劝她现下就躲起来。
目前,宋玉枝还准备带着家里人回清水巷去住。
她在清水巷经营了一年,也算有些人脉,结识了一批靠得住的街坊四邻。
真遇上麻烦,只要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那种,街坊四邻里多少都会搭把手。
南山上的也不能动,那是丰州城失守,只能退出城外的情况下,宋玉枝最后的底牌。
而且那里距离城里的路途实在遥远,临时再折腾着使去搬搬抬抬,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那么就只剩下铺子里的。
如果真有那等肆无忌惮、烧杀抢掠的人,第一个惦记的是大户人家,第二个惦记的就该是没人看守的商铺了。
尤其宋记这样刚声名鹊起的。
这部分物资,正好趁着城内还安稳的时候,挪上一挪。
魏老太太给宋玉枝留下了一辆套好的马车,她套了车,带上赵大娘,两人从魏宅的后门出了去。
到了宋记后,宋玉枝明显发现路上的行人更少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战乱的消息在一点点蔓延,或许是因为变了天,雪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