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回家搬来木桶箩筐,自觉排起队等着领海货。
花妮叫了春玲富贵家的几个妇人帮忙把鱼虾分出类来,堆成几堆,抬出大秤称出重量,列出各家能分到的分量,然后叫村里辈分最大的二大爷和族长保长监督着,着几个年轻后生过称,给大家一一分派。
众人见她处事如此谨慎,都竖大拇指夸赞。
陈长寿也叫家里的长工来排队领海货,气的二大爷都失了斯文,破口大骂他不仁义,自己家屯粮不肯拿出分毫施舍给大家,倒来占这样现成的便宜。
长工被骂的面红耳赤,灰头土脸的走了。
村里几户生活富裕的人家见状,也都觉得不好意思,没等排到自己,便就都偷偷溜走了。
春玲却是排着不走。按理说,她家如今有几十亩好田,种的苞米谷子长势喜人,秋天必有个好收成,也不能跟贫困人家一起占这便宜。
可春玲却非要弄个不一样,轮到她时,二大爷的面色铁青,正要发火骂人,春玲却将手里的一兜子铜钱放到了秤上,笑着开口道:“二大爷,妮儿今儿出海,喜获丰收,要分给大家伙海货热闹热闹,我这个人就好凑个热闹,其实吧,也是想尝尝这大船出远海打的鱼!我长这么大,几乎没出过镇子,没怎么见过今儿这场面!
我知道这鱼虾呀,是妮儿对村里老少爷们的一片心意,多不钱也买不来!我拿出来这些钱呀,就当捐给村里,等过年给老人家们发个年货或是修祠堂土地庙什么的算个份子。
也不为别的,就是求二大爷给我个机会,哪怕少分点给我,让我家也跟着沾沾这喜气儿!”
二大爷被这妇人一席话弄的无言以对,拿起钱袋子掂量两掂量,眯眯眼,威严的咳嗽一声吩咐几个后生:“给你嫂子装两条鱼一斤虾并几个螺吧,难得她有这样的心,为大家着想。”
后生们应着,依吩咐给春玲装了半桶海货。
春玲提着桶,谢过二大爷,欢天喜地的走了。
村民议论纷纷,都说春玲这妇人会做人。
村里几家富户听闻,也都拿着钱过来,央求二大爷分海货给他们。
二大爷便就一一分派给了他们。
陈长寿听说这事之后,也亲自提个木桶过来,放下一块足足有四五两的碎银,管二大爷讨些鱼虾回去尝尝鲜。
“这才像话,像个人做的事儿!”二大爷命族长收了银子,严厉的对陈长寿说道。
陈长寿连声称是,搬着木桶走了,村民在他身后发出一阵哄笑。
陈长寿便越发加快脚步走远了。
一时分完海货,二大爷走到夏昭毅跟前,施礼称谢,代村民们感谢他的大义。
夏昭毅淡然的回他,要谢只管谢花妮,船是花妮的,拖网也是花妮叫人织的,主意也是花妮出的。
二大爷却是不肯,再三拜谢过夏昭毅之后,走了。
乔智华望着他的背影 ,笑道:“这个二大爷,真是个老顽固,明明知道心里该感激谁,却就是不肯下这个面子!”
花妮倒是不以为意,这个年代的人,像乔智华这样没有男尊女卑思想的,几乎没有,要让这么大岁数的一个老人接受一个丫头片子施的恩惠,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花妮大人大量,不想跟这样的老人一般见识。
老陈头收拾着分剩下的鱼虾蟹什么的,装了满满两箩筐。
花妮让他自带回家里去吃。
老陈头便是笑着回道:“天天吃这些东西也是没滋没味的,年轻的时候跟船出海,海上航行时日长了,没有别的吃,只能吃这些鱼虾什么的,就这么白汤熬出来,又腥又咸,吃不几次就腻味了。现在也是,除了这虾子和螺原汗原味的煮出来能多吃几顿以外,这些鱼呀,也就吃一两顿罢了。”
“也不先前没有吃的时候连狗嘴里的食物也要抢的时候了。”福字听他这话,悄悄儿笑道。
偏偏老陈头虽然年纪大,耳朵却好使, 这话竟是听了去,大声笑道民:“你这娃娃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有饭吃的时候可不是啥都抢着吃么!如今不饿肚子了,自然就挑挑拣拣的,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福字见他听见了这话,不由红了脸,正要施礼赔不是,却只见陈婆子拐个破篓子慢吞吞的挪了来。
福字忙要把花妮拉到一边去,不让她看见,可花妮却是已经看见了。
陈婆子一直住在亲家的草棚子里,最近听说,因为陈家生做的文章被镇上开私塾的先生嘲笑过以后,连陈家生也被岳父赶到了草棚里去住,母子俩个受尽了白眼凌辱,只有看笑话的,却没有接济他们的。
“妮儿呀,成才玩累了,要睡,你赶紧抱他回家睡觉,海边风大,别再闪着孩子。”福字忙从乔智华怀里把成才夺过来,往花妮怀里塞,让她赶紧走。
花妮接过成才,却没有走,冷冷的看着这个婆子一步步走近,心里的怨气也一点点上头。
花妮知道,这怨气是原来那个花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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