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在青玉案上轻叩三声,许知易忽然抬眸望向庭中那株垂丝海棠。夜风掠过枝头,惊落几片花瓣,正巧飘进张清元面前的酒盏里。
\"张兄这故事编得有趣。\"许知易屈指弹飞沾在袖口的落花,\"只是不知,你口中这些皇室秘辛,是从户部账册里看来的,还是...\"他忽然瞥见苏木发间凤钗垂落的东珠轻颤,话锋一转,\"从哪本野史里抄来的?\"
苏木握筷的手倏地收紧,竹筷在鲈鱼脍上戳出个窟窿。张清元却抚掌大笑:\"许兄若不信,不妨问问六王爷——\"他指向正在莲池边逗弄三脚蟾蜍的苏沛贤,\"三年前青州赈灾的三十万两白银,最后进了哪位皇亲的私库?\"
\"放肆!\"苏木突然拍案而起,袖中金丝软甲撞翻酒壶。琥珀色的逍遥醉在青砖上蜿蜒成蛇形,映出她眼底翻涌的帝王威压——那本该是女帝独有的气度。
张清元瞳孔微缩。三脚蟾蜍突然蹦上琴案,鼓膜震动发出刺耳鸣叫:\"本尊嗅到龙涎香了!这味道分明是...\"
\"闭嘴!\"苏锦绣慌忙捂住蛤蟆的嘴,腕间金铃晃出封印咒纹。少女指尖扫过苏木袖口时,金线暗绣的九爪蟠龙纹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许知易的春秋刀无声出鞘半寸。刀光掠过张清元脖颈时,带起一缕断发:\"张兄可知,上一个离间帝君与女帝的人,现在坟头草已经三丈高了?\"
\"许兄慎言!\"曹晟的焦尾琴第七弦突然崩断,\"帝君之位空悬多年,哪来的...\"
话音未落,大陆突然从食案下钻出,翡翠龟甲上浮现出大乾疆域图:\"吵什么吵!本尊三百年前就看透了,你们这些两脚兽争来夺去,最后还不是要埋进土里?\"它叼起块芙蓉酥慢悠悠爬走,\"姓许的小子,记得给本尊留壶仙人寐。\"
庭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老龟搅得七零八落。苏木趁机拽住许知易衣袖,指尖无意识划过他腕间某道浅痕——那是三日前女帝批红时溅落的朱砂,偏他此刻毫无察觉。
\"稍安勿躁,别。\"她压低声音,却忘了变换女帝在御书房训诫重臣时特有的顿挫腔调,\"五姓八宗最擅长的就是...\"
\"你这语气,倒像是代陛下训话?\"许知易忽然转头,夜风掀起苏木束发的青玉冠缨,露出后颈处一抹淡金纹印——那是皇室宗亲沐浴龙池后方能显现的夔龙暗纹,一闪而逝,许知易从未见过这类纹印,自然无从辨识。
苏木疾退三步撞翻烛台,火光舔舐帷幔的瞬间,许知易的刀鞘已挡开飞溅的火星。
\"许兄倒是熟稔救人之法。\"张清元阴阳怪气地抚掌,目光却死死盯着苏木腰间松脱的玉佩。
三脚蟾蜍突然蹦到琴案上,鼓膜震出尖锐颤音:\"本尊三百年前见过类似把戏!当年漠北...\"它被苏锦绣用芙蓉酥堵住嘴。
许知易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些零碎的线索在他脑海中忽明忽灭:苏沛贤私库里的鲛珠贡品、苏木脱口而出的朝堂秘闻。
\"夜深了。\"他突然收刀归鞘,抓起案上最后半壶仙人寐,\"苏木,咱们该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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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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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沸反
许知易斩林羡仙的消息,比春雷更快炸响帝京。天光未亮,街巷已沸。茶铺檐角悬的铜铃被晨风撞得叮当,却压不住堂内七嘴八舌的喧闹。
“听说那林羡仙的脑袋,是被春秋刀挑着飞出三丈远!”跑堂的拎着铜壶穿梭,衣襟沾了茶渍都顾不上擦。
临窗的老茶客嘬了口碧螺春,茶盏往榆木桌上一磕:“要我说,五姓八宗那帮龟孙,早该有人收拾!”
街对面赌坊的朱漆门板刚卸下,已有赌棍攥着银票往里挤。柜台前悬着块新漆木牌,墨迹淋漓写着赔率——\"五姓八宗三日内复仇,一赔五;半月内刺杀,一赔三;忍气吞声,一赔二十\"。
“押一百两刺杀!”绸缎庄王掌柜拍出银票,袖口金线绣的貔貅随动作狰狞,“那帮世家最重脸面,断咽不下这口气。”
蹲门槛啃烧饼的脚夫嗤笑:“脸面?去年楚家在青州活吃流民时怎不讲脸面?要我说,许大人这是替天行道!”
争执声惊起檐上灰鸽,扑棱棱掠过醉仙楼飞檐斗拱。二楼雅间,几个江湖客推开雕窗,酒气混着荤话喷涌而出:“许知易这刀痛快!比春风楼的姐儿解衣带还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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