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军营,说不上多静,却也多了几分安宁。
已是晚秋时节,不明的寒意悄悄席卷这个破损不堪的北国,这座毫无往昔繁华的东京汴梁城。
狭窄的军营木屋隔间,是宋军都头施平安的安居之所。
一盏见底的油灯,一张窄窄的木板床,不怎么厚实的粗布棉被,是整个木屋隔间的全部。
施平安褪下身上甲胄,仰头躺在木板床上,看着矮矮的天花板,想到了数月前的一段对话。
“末将施平安,见过叶将军。”
“你就是杨义的结拜兄弟?”
“将军在清源县城的巷子里,不仅救了我家哥哥,也救了末将。”
“平安,倒是不错的名字。我要你去寻一个人,可愿意?”
“将军所付,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不知将军要寻何人,此人又在何处?”
“此人名唤岳飞,岳鹏举,武功应该不错,应该也还年轻,应该是宋军中人。所以我让你寻他的同时,混入宋军,若是寻人不得,这也是另一件事。”
“不知末将寻到此人,当如何?”
“此人有大将之才,若是能策反就带他来见我,若是不能,你就跟在他身边,取得他的信任,等待我的指令。记住,若是你身份有败露的风险,抛弃所有,平安回来。”
施平安想着这些,木门被敲响了。
从床上起身,打开木门,借助着微弱的油灯,施平安认出了来人,拱手问候:“岳指挥。”
来人正是岳飞。
岳飞打量了施平安一眼,又看了看屋内:“能进去说几句话吗?”
“自然可以。”施平安连忙让开进门的空隙,岳飞随即走了进来。
木门被关上,没有凳子,两人便并排坐在木板床上。
岳飞先开了口:“切确消息,三日之后,我们就要出征了。”
施平安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出征?不会是打府州城吧?”
岳飞扭头看了眼施平安:“你什么都能猜到。”
“岂止是属下一人能猜到,许多人应该都能猜到。”施平安笑了笑,“毕竟,打女真人,先不说我们能不能打,上面那位首先就不敢打。既然不是打女真人,自然就是去讨贼了。”
岳飞沉吟片刻,然后坚定道:“不敢打也要打。”
“没用的,我们两个,人微职低,只能被卷着走。若是有一天,真有人带头向女真人低头,我们也只能效仿。我想如今这局面,明面上征讨反贼,暗地里与女真结盟攻打府州城,已经有了低头的样子了。”
岳飞不置可否,只是捏紧拳头说道:“我泱泱大宋,怎可向女真蛮子低头。”
“低不低头,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施平安扭头看向岳飞,“当然了,若是岳指挥不愿向女真人低头,还有其他选择。”
岳飞这时也扭头看着施平安:“是何选择?”
“岳指挥可以选择,不当宋人。”施平安一脸淡然地说着。
岳飞认真打量着施平安,眼神仿佛直透人心,似要看穿一些什么:“你几次三番跟我说这些,究竟是何居心?”
施平安一脸的无所谓,扭头不再看岳飞:“岳指挥若不愿听属下说这些,那属下就先闭嘴。只是属下不知,岳指挥深夜前来,只是为了告诉属下军队即将出征的事吗。还是,岳指挥想听属下说些什么?”
岳飞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觉得西夏那边,战局会如何变换?”
“岳指挥为何会有此一问,再说了,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兵都头罢了,怎会知晓此等天下大势。”施平安表现得一脸无辜样,见岳飞还在严肃地看着自己,他便说道,“岳指挥居然问了,那属下就斗胆猜猜。西夏,必败。”
虽然说是猜猜,但必败二字,施平安添加了些许斩钉截铁的语气,吐出二字之后,他还一脸坚定与岳飞对视。
四目相对之下,窄窄的木屋变得格外安静,气氛也随即凝重起来。
良久,岳飞才又说道:“你对那姓叶的这么自信,莫非认识?”
“认识。”施平安随意一答,岳飞左眼一跳,又听施平安随意说道,“此等英雄人物,谁能不认识。太原城头,三万多个女真头颅,不就是他干的吗?”
岳飞不置可否,心中却多了几分感叹:“姓叶的确实英雄,只是如今这局面,就算他打赢了西夏,府州城那边又怎么办?”
“太原城能守住,府州城若是能守住也不是没可能。不对啊,我们不是要去打府州城吗,岳指挥又何必有此顾虑?莫非,岳指挥心有所摇?”
岳飞没说话,只是盯着施平安看。
施平安见状,连忙似笑非笑的出口道歉:“属下又失言了。”
岳飞缓缓起身,伸手拍拍施平安的肩膀:“早些休息。”
“岳指挥慢走。”
木门被关上不久,油尽灯枯,窄窄的木屋一片黑暗。
施平安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