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几上泡了一壶茶正冒着热气,晋王却是面色凝重,语重心长的说道:“荣长,留下来可好?”
任荣长心头难受,没有人教他国仇家恨,也没有人教他正义与责任,任家父母教他的是开开心心做个庄户汉子,埋头苦干,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若是过不好,那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勤快。
至于国家大事天下事,他不懂,任家爹娘也不愿意他懂,所以从小被毒傻了的任荣长,根本无法理解燕北军想要夺回燕山府,将寮国人赶出幽州城的想法,同时也不明白自己留下来的意义。
但是这几日的流浪生活却让他似乎开了窍,就刚才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孕妇,还有不顾生死往前冲的妇人们,以及这街头剩下的孤儿寡母,他很难受。
甚至这种难受在水乡村荒灾之年他还没有这种深刻的感触。
“荣长,谁也没有教会你这些,但是现在没了办法,你必须帮师父一个忙,至少。”晋王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等幽州城收复,稳住了边城的局势,我让谨言送你回去。”
任荣长一听,立即抬头看向师父。
晋王亲自给儿子斟了杯茶,看着一身脏乱不堪的儿子颇为心疼,事实上这几日他都看在眼中的,他也在赌,赌傻大儿会立即离开幽州城还是留下来。
然而他留下来了,不仅如此还混在乞丐中,晋王心头略有安慰,这儿子傻归傻,心地着实好,也有本事,带在身边好好教,不比老二差,于是晋王就这样留着傻大儿在乞丐堆里过了几日苦日子,也让他看一看真正的幽州城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心地纯良是傻大儿的本性,也是他的弱点,于是晋王露出自己胸前的箭伤,还血肉模糊着,若不是他愿意给人看到,就他今日的神色与动作,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位受了重伤的人。
任荣长惊愕的看着师父的伤口,很快眼眶一热,立即做下决定,“师父,我留下来,帮师父完成了任务我再回去。”
晋王就等着这句话了,他也怕自己死在了幽州城,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只要有晋王府在,燕国就不会亡,寮国人休想踏入中原。
师徒二人好一番情深,晋王还让傻大儿替他的伤口上药,看着一脸难过的傻大儿,心疼是免不了,可是不这样,人就留不住了。
就在师徒二人喝着茶的功夫,外头街头已经闹开了,原本敲锣打鼓的青台楼突然惊声四起,街上更是寮国军急促的马蹄声。
任荣长连忙看向窗外。
倒是晋王一脸平静的将衣裳整理好,随即叫出密探:“传令下去,动手吧,幽州城北门先进攻,入城后往南门集合,城里所有的密探以及燕北军都不必隐藏了,见到寮军就动手。”
而此时的任荣长却是站在窗户边看到那火光四起的青台楼,刚才似乎还听人说青台楼里的名旦在唱着曲儿,咋就突然起火了呢。
殊不知刚才的青台楼里,名旦上了台,被寮军战将逼迫,唱起了亡国恨,奈何这些寮军抢夺幽州城百姓的一切,却唯独没听懂名旦的唱词。
戏才听了一半,青台楼就起了火,等寮军战将要逃出青台楼时,才发现戏班上下数百人,将门都给封死了。
想从二楼跳下来的寮军,才落地就落入燕北军的手中,一时间热闹的寮军犒赏大宴成了燕北军夺回幽州城的契机。
之前被任荣长一把火烧了的营地,在幽州城里剩下的那些燕北军见城里形势不对,在谨言的带领下也一同赶了过来,失联的他们才知王爷的安排,纷纷加入战队,将寮军杀了一个片甲不留。
这一场战打了一天一夜,不仅幽州城的百姓有损伤,燕北军也是伤上加伤,好在最后将寮军赶出了幽州城,夺下了燕山府。
相较于燕北军的损失,寮军却是损失了两匹勇将,而晋王当初就是被这两人设计中的埋伏,才败走幽州城的。
青台楼的戏班以一班之力换得两匹勇将的性命,被幽州城的百姓铭记于心。
任荣长跟在师父身边从北门到南门,一路杀将过去,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埋藏在血脉中的力量似乎被挖掘出来,在众将士面前,任荣长的勇猛征服了不少将士们的心。
再入燕山府时,任荣长已经封为冲锋将军,这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晋王府二公子的,而今落在了这位嫡长公子身上。
晋王身边的几位亲信是知道这位来自于民间,脾气有些古怪而且也大,不好招惹,但是他的能力却与二公子不相上下。
只是在外头人看来,任荣长却代替了自家弟弟北征,听令了皇上的圣旨,晋王府父子出战,并无抗旨。
幽州城守住了,燕云十六州的缺口算是补上,其他几郡的动荡,还得晋王来维持。
就等着年前痛痛快快干上一仗的燕北军却得来噩耗,军中粮草不足,燕北军心头不舒服,断断续续的提供粮草已经是燕山府的常事,京城里的权贵们,那一群文官们,没一个人真心替他们这些出入沙场的武将想过。
连饭都吃不饱,又哪来的力气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