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年前,雀羚山谭家老祖凭借手中双刀,闯出偌大名号,被誉为刀中皇族,可惜近些年来谭家人才凋敝,逐渐在江湖中沦为二流角色,不复往昔荣光。谭扶辛作为这一代资质最高的族人,刀法颇有高祖风范,野心有过之而不及,想要重拾谭家威风,重现往昔峥嵘。
朝廷中以世家党为首的权臣,家家都豢养门客,即便将谭家拱手相送,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于是谭扶辛将宝押在新晋大都护郭熙身上,想要以小博大,哪知郭熙从封疆大吏成了逆贼,谭扶辛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
谭扶辛这一刀,名为雀起,乃是谭家基础刀式,走的是轻快路子,曲线递进后呈半旋状,在莫壬良脚踝撩过。
一缕鲜血飘在空中。
脚筋瞬间挑断。
受了重伤的莫壬良察觉到钻心疼痛,眉头一皱,不退反进,尚未受伤的左腿迈跨出大步,靴底猛踏墙砖,再度腾空而起,聚力凝于枪尖,望着几丈之外带有嘲讽笑容的郭熙,刺出生平最霸道的一枪。
枪气粗壮如牛,滚滚而来。
坚固的墙砖在气浪中碎裂迸溅。
郭熙负手而立,面对声势浩大的一枪无动于衷,轻叹道:“这孩子有股子倔劲,像他爹,挺好的苗子,怎么不为我所用呢。”
郭熙身前有十几名安西将领,莫壬良这一枪还没掀起波澜,很快便烟消云散,枪身被五人抓住,半寸都难以挺进,谭扶辛像是阴魂般飘到他的身后,长达九寸的翠绿色短刀绕到脖颈,笑意盈盈说道:“小莫将军,别再妄动喽,脚筋断了事小,脑袋掉了事大,郭帅可是把你当作亲侄子看待,将心比心,你要好好回报才是。”
莫壬良咬牙道:“放屁!郭贼叛国自立,杀我全家老小,无论国仇还是家恨,我与他不死不休!”
郭熙从人群中走出,微笑道:“贤侄,不要一口一个郭贼,多伤和气。我和你父亲义结金兰,乃八拜之交,他的家人即是我的家人,怎会竖起屠刀?你的祖母和娘亲,就在我的都护府里住着,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美味珍馐,每逢初一十五,我亲自会去给老太太问安,亲儿子都不过如此,哪来的家恨呢?”
听到自己祖母和娘亲在世,莫壬良瞬间愣住,颤声道:“当……当真?”
郭熙笑呵呵说道:“当着安西众将士,叔父不会妄言,要不然你随我去都护府,去见他们一面?老太太八十多岁了,脑子越来越糊涂,伺候的丫鬟都记不住名字,唯独对你念念不忘。天天碎碎唠叨着你的名字,说我那乖孙儿,究竟忙的什么家国大事,咋不来看我一眼呢?若是入了土,阴阳两隔,谁给他做最爱吃的羊肉面片汤呢。”
对于老太太的言谈举止,细微表情,郭熙模仿的惟妙惟肖。
莫壬良神情恍惚,似乎看到了祖母和蔼脸庞,正在厨房里操持忙碌,炖肉,擀面片,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递到自己手中。
父亲常年忙于政务,三五日见不到一面,是祖母将他一手带大。出生在农户的老太太勤奋节俭,向来不喜欢铺张浪费,家厨都不要,顿顿饭都是亲力亲为,只为省去几两月银。
老太太抠抠索索一辈子,唯独对孙子格外大方,那时候莫奚官还未发迹,家中一贫如洗,莫壬良一句想要吃肉,老太太即便是卖了嫁妆,也要去步履蹒跚走十几里山路,割些肉回来,给乖孙儿做一碗羊肉面片汤。
莫壬良崩溃大哭,喊了一声奶奶。
郭熙柔声道:“贤侄,随我去吧,以后不用你再带兵,好好孝敬老人家。莫兄的老娘,即是郭某老娘,你陪在老太太身边,也算是给世叔尽孝。”
莫壬良眼眸红肿,痴痴瞪着对方,冷声道:“哪来的兄弟情深,哪来的他母即为我母,你郭熙的狼子野心,天下谁不清楚?故意留我一条命,只是想要七万复州死士而已!”
郭熙哈哈大笑道:“你想要的,我给你,我想要的,你给我,大家各取所需,最后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何必效忠那狗皇帝。他的心里只有皇权,只有令他忌惮的世家党,你们莫家父子,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忠犬而已,死了都不会叹息,何苦呢。”
莫壬良冷笑道:“大宁不止有皇帝,还有亿万子民,不把你除掉,谁都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李相为了天下苍生,不惜得罪皇室和世家党,张燕云奔走四疆,守的是江山社稷,宁人的脊梁骨,有两节是他们给的,你郭熙身为安西大都护,西疆万里的天王老子,为家国做了些什么?为百姓干过什么好事,嗯?!”
郭熙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来人,先把他绑起来,放到老太太身边慢慢感化吧。”
一蓬剑光如暗夜惊雷,从天而降。
安西军将领各自抽出兵刃,抵挡凌厉杀招。
谭扶辛只觉得背后寒风刺骨,来不及回头,反手劈出两招护体为主的刀式,闪到一旁。
一袭黑衣的南宫献从外墙杀出,避退众人后,拎起莫壬良,从城墙飘摇而下。
剑招雷声大,雨点小,似乎只是花架子,直至二人离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