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兵,钱,粮,万事俱备,只欠中书省一张诰纸。
回到相府的路上,下起了倾盆大雨,淋成落汤鸡的李桃歌换了一套旧袍,将湿漉漉长发盘成道士混元髻,摇身一变,从富贵公子成为清雅少年,撑起纸伞来到书房,禀报过后,踏入房门。
两线惨败,左相当作人质扣押,这在大宁是从未有过的羞辱,作为肩挑九十九州的宰相,由于日夜操劳,呈现出疲惫状态和阴郁神色,李桃歌请完安之后,李白垚揉着眉心,有气无力说道:“今夜的雨阴寒刺骨,没淋坏吧?”
李桃歌心中一暖,轻声道:“儿子是修行者,阳气旺盛,不惧阴寒,有劳父亲挂念。”
李白垚嗯了一声,问道:“墨川姑娘呢?听珠玑阁的人说,似乎消失了一段日子,你们闹别扭了?”
一想到自己的禽兽举动,李桃歌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吭哧道:“没怎么闹别扭,我也寻不到她,或许……境界遇到了屏障,在某处僻静地方修行呢吧。”
撒完了谎,李桃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刘贤邹明旭之流没啥区别,假如从小在相府长大,没有吃遍人间苦楚,肯定也是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坏胚。
李白垚意味深长道:“墨川是好姑娘,墨谷和李家又是世交,缘分乃天公相赐,你要好好待人家。”
听口气,老爹好像知道了那天的秘密……
可云语无凭,爹又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那名小丫头告的密?
做贼心虚的李桃歌不敢与父亲对视,支支吾吾答了声好。
外面的雨势太大,将他的声音掩盖过去。
李白垚轻叹道:“为父本想将你培养成太上无为的良臣,不逾矩,不傲慢,不欺民,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好官,若是野心再大一些,一门三相,留下千古佳话,九泉之下无愧于祖宗。可为父只想李氏兴旺,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是我之过。你从小苟且于深山市井之间,为了朝夕温饱奔波,父母不在身旁,未曾静下心来饱读圣贤书,尚未及冠,又披枷戴锁三千里,在镇魂关与蛮子血战,死守城头十二天。回到皇城,又遭遇夺嫡之乱,摇晃在漩涡之中,险些丧命于牡丹山。”
“十几年的苦难经历,很难静下心来书写锦绣文章,为父不强求你用功读书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想当作威作福的膏粱子弟,还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为父都依你。”
一席饱含父爱的言辞,令李桃歌沉默不语,内心纠结一阵,抿起嘴唇,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书桌上。
一百万两。
临走之际,洛娘又塞给他五十万两,说是小女子无法为国效力,只能捐出脂粉钱,购买兵器粮草,助公子杀敌。
这次轮到李白垚凝眉不语。
李桃歌轻声道:“爹,我想去安西剿贼,云帅答应借给我一个营的兵马,又有百万两银子,您只需下令,派一名钦差大臣前去督战,其余的交给儿子去办。”
李白垚沉声道:“讲了这么多,还是执意上阵杀敌,为父早就给你提及过祖训家风,不许后代从军入伍,不许后代双手沾满血腥,之前我已经纵容过你了,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呢?”
李桃歌轻轻说道:“两万袍泽和十几万百姓的债,总归要有人去讨,只要杀了郭熙,儿子立刻卸掉甲胄,捧回书卷,保证不再沾染人命。”
李白垚凝声道:“你要知道,每年饿死病死战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杀了郭熙,还有第二个郭熙,纵然你是龙凤之姿的张燕云,能杀的过来吗?”
李桃歌双臂紧贴身侧,低下头,颤声道:“爹,这不该是大宁宰相说出的话,会令百姓心寒的。”
李白垚柔声道:“此刻的我不是宰相,只是为儿子担心的父亲,大宁百姓千千万,我只有一个儿子。舍弃掉七情六欲的是出家人,我李白垚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为黎民苍生累了大半辈子,偶尔为我儿想一次,不过分吧?”
李桃歌头更低了,抓紧长袍,左右为难。
李白垚站起身,慢步来到窗边,掀开黑帘,劲风夹杂着暴雨透过缝隙打湿面颊,他心怀忌惮道:“京城这场雨,才下到一半,再往后,才是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天空猛然划过一道闪电,然后响起炸雷。
风雨愈发猛烈。
李桃歌蹙眉道:“您指的是……太子和瑞王相争?”
李白垚苦笑道:“何止是他们二人在争,真正的雷霆手段,都攥在手心里,不到千钧一发之际,谁都不会轻易施展,譬如这次贪狼军南下,你觉得没有朝中势力从中作梗吗?郭熙一反,周国挥师踏入北庭,不偏不倚都在同一天,有这么巧合吗?”
李桃歌呆住,愕然道:“该不会是有人串通大周,来谋取大宁江山吧?”
李白垚自言自语道:“卖主求荣的国贼哪里都有,并不稀奇,等平定了外敌,再来收拾他们。”
李桃歌咬牙道:“这些乌龟王八蛋,该杀!”
李白垚似乎很享受急风骤雨,任由衣袍打湿都不曾躲避,双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