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关,镇魂关笼罩一片死寂,百姓见到铁骑兵临城下,过年的心思都没了,哭的哭,闹的闹,喊的喊,家家鸡飞狗跳,听闻守城需要羊油和碎石,男人们把猪圈和鸡窝拆掉,过年储备的羊油一并带上,推着小车来到城墙。
对于穷困人家而言,羊油是初一十五才能享用的美食,有的婆娘小家子气,不肯平白送出,结果被家里爷们熊了一顿,说蛮子一旦破城,别说羊油,把咱炼成人油都有可能,一哄一吓,婆娘这才不再生出怨言。
锐字营守城第一天,士卒都在熬金汁。
所谓的金汁有两种,一种是把金银铜铁放进火里溶,当敌军攻城时,把高温金汁泼洒出去,顷刻间能将敌军烧成灰烬,还有一种是收集粪水,在大锅里不停沸腾,厮杀时将金汁涂满兵刃,破开皮就能要了命。
本地金银铜铁稀少,为了活命,只好熬起了第二种金汁。
柴火大锅架起,整座镇魂关烟雾弥漫,臭气熏天。
小伞和玉竹的伤,还没好利落,怕金汁溅到伤口,老孟把他俩撵回营房休息。
王宝是锐字营的定心丸,即便伤口还未痊愈,也要不时站在城头亮一亮相。
李桃歌,牛井,仙林道人,这哥三个成为熬金汁主力军,没多久,熏的头昏眼花,况且城墙周围五步一大锅,十步一小锅,躲都没处躲。
见到烟往上飘,不往下走,哥三个索性趴在地砖上,冻死也比熏死好。
“熬了几个时辰,金汤都要熬干了,啥时候是个头?”仙林道人用麻布裹住口鼻,瓮声瓮气说道。
“我倒是希望金汤能够一直熬下去,说明蛮子没有攻城,若是金汁不够用,咱们可就遭殃了。”李桃歌边说边咳嗽,吃苦受罪这么多年,又常临马厩,倒是习惯了恶臭。
“进了锐字营,一天福没享过,光遭罪了,跟了你们真是倒霉。喂,你俩想要活路吗?要不咱们逃出去?”仙林道人挤着绿豆眼说道。
“外面围成铁桶一般,你有办法避开蛮子耳目?”李桃歌询问道。
“避开蛮子嘛,简单,我看城南有一片丘陵,正巧一人来高,到光线最暗的时候,咱们换上白色衣袍,猫着腰,跟雪贴到一处,谁都瞧不清楚,再说三个人,蛮子也不稀罕,只要能逃到松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几万大军都拦不住咱。”仙林道人贼兮兮规划着逃生路线。
“为何进了松林,几万大军便拦不住?”李桃歌纳闷道。
“松林便于隐蔽行踪啊,往里面一钻,天南还是地北,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大不了去周国,那里对我们妖族比较友好,不像大宁见了本尊,就要喊打喊杀。”仙林道人颇为不满说道。
“我是西军士卒,跑到大周岂不是等同叛国?”李桃歌拧紧眉头。
自个老爹才升任右相没多久,儿子临阵脱逃加叛国,估计能把老子活活气死,仙林道人生于天地之间,浮萍无依,家都没有,更不用提叛国。
想到这里,李桃歌心肠软了下来,轻声道:“你不是会变幻之术吗?等到敌军攻城时,幻化成蛮子模样,讨一条生路。”
仙林道人轻蔑道:“迂腐,蠢货!大宁待你如何?不是喂马就是送死,将你视作子民了吗?每月一两银子,吃不饱,穿不暖,你忠的哪门子君,爱的哪门子国。”
话糙理不糙,边军吃的苦,远胜其他军,每年阵亡数字也是大宁之最,就这还要受到层层盘剥,遭受不公待遇。
李桃歌忽然觉得胖狐狸说的挺在理,可找不到叛国理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爹是大宁右相,祖宗起源于琅琊,隶属于大宁臣子,跑到大周苟活于乱世,岂不是李氏一脉蒙羞?
自己长在燕尾村,村民待自己视若己出,素未谋面的母亲也是金州民女,不都是大宁子民?
叛国,如何在九泉之
逃,尚且能够接受。
这国,叛不得。
城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李桃歌抬头,见到将士们弓弦拉满,面容肃穆,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
蛮子攻城了?
李桃歌慌乱起身,急匆匆爬到城头,千万铁骑攻城的场景没看到,大雪中只有一名敌军骑马前来。
马蹄悠闲,骑乘之人摇头晃脑颇为自得,如在自家后花园踱步,似乎并未对城头密密麻麻的弩箭放在心上。
来到护城河边,李桃歌看清了来人模样,正是在阴阳谷偶遇的万夫长呼延准。
一颗羊头丢入雪中。
骠月访友时礼节。
呼延准朗声说道:“左日贤王有令,明日子时之前,你们需大开城门,镇月将军鹿怀安卸甲跪迎,否则的话,铁骑将踏平镇魂关,片甲不留!”
有数万大军撑腰,呼延准底气十足,言辞间挑衅的意味比招降浓郁。
一支箭矢急速驶向呼延准,中途猛然下坠,径直插中羊头,钉在雪中。
呼延准望向轻颤不止的箭羽,不屑笑道:“多少年了,你们宁人依旧是顽固不化,左日贤王奉劝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