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平日里弥漫山谷的瘴气变得稀薄,太阳出来后,雾气彻底散尽,旧尘山谷的人们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一碧如洗的天空。
湛蓝天空下,宫门各处,改变悄然发生着。
前山。
长老院中,柳家之事顺利收尾,挂着黑眼圈的花长老和雪长老终于能够放下公文,去庭院里摆榻煎茶。
吃着徵宫送来的名为“雪媚娘”的白胖茶果子,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安心地眯缝起眼睛,像两只懒洋洋的老猫。
在得知这一次又是章雪鸣出手揪住了柳家的尾巴,花长老的心不由得又往同意见面密谈的方向偏了偏。
地牢里,改名为金涂月的月长老老泪纵横,最后一次行使月宫主事人的权力,在黄玉侍金潼冷酷的注视下,在月公子惊恐的目光中,在后山五日后公开处刑月公子的文书上按下了属于月宫的印鉴。
看着死到临头才知道害怕后悔的养子,垂暮老者怅惘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那片阴暗,走向阳光中的医馆。
在那里,有一群热情好学的小学徒在等着他答疑解惑,其中有两个还是宫远徵点名从杂役特许晋为学徒的好孩子。他们没有出众的天赋、资源的倾斜,却都拥有一颗懂得感恩的心。
徵宫,偏殿茶室中,协助章雪鸣成功调制出一款养颜润脉去暗伤的新药“棠梨煎雪”,宫远徵美美地吃了一顿锅子,迫不及待拿出那幅迟到了十年的徵宫全家福,用直尺比着,一笔笔画出背景。
卧房内,意外卸下了心中重负和形象包袱,宫尚角在温暖的被窝里眉眼舒展,打起了小呼噜,梦里偶尔磨牙呓语,骂的不知是哪家的“小混球”。
羽宫演武场上,宫子羽的贴身侍卫金繁再一次被长刀重重击中肩背,扑倒在地。
面对红玉侍金逸这个前辈冷厉的目光,多年来被种种优待养得傲气忘形的金繁终究低下了头。
卧床中的茗雾姬和老执刃宫鸿羽对驱虫药反应强烈,柳家借宫门内务管事之手送进羽宫的特制夏日甜品终于得以展现它的威力。
宫子羽畏惧那种痛苦迟迟不肯服药,又空口污蔑宫远徵要害他父亲姨娘,金繁不但不劝阻,还附和着大放厥词。
目前的羽宫实际主事人金逸忍无可忍,宫子羽拦着不让罚,他也有他的办法。
演武场外,勤奋了几个白天的宫紫商没忍住又溜达来了羽宫,正遇上六神无主的宫子羽,听说金繁被抓去了演武场,大呼小叫着要往围住不让进的侍卫身上撞。
羽宫侍卫们这回格外硬气,闭着眼睛一人一句把红玉侍金逸揍人前质问金繁的话复述了一遍,宫紫商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停住了动作。
“你和金繁真那么说了?”宫紫商看着一身酒气的宫子羽,犹疑地问:“说宫尚角和宫远徵故意毒害老执刃和雾姬夫人?”
宫子羽不高兴地道:“说了又怎么样?你没看见我父亲和姨娘服药之后有多痛苦……”
“那个药服下去之后,体内有蛊虫的会疼到满地打滚,我去医馆看过的。商宫也有被种了蛊虫的侍卫,在医馆待上一天,第二天就好好的回来了。”宫紫商道,“你们羽宫没有去医馆领药的人?他们回来没告诉你们?”
宫子羽语塞,下一秒却又横眉怒目:“你居然帮宫尚角和宫远徵说话,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你不帮我救金繁,那你来干什么?”
“我只是说了事实……”
“什么事实?!宫远徵向来和我不合,上次在密道那里他还想杀我。他下药害得我内力全失,害得金繁没了一半内力,我哥哥也因为他的药走火入魔丢了少主之位,他敢说他不是为了宫尚角能上位才对我们下这种毒手的?!”宫子羽忿恨大喊,俊俏的五官扭曲又狰狞。
“……那时候宫远徵自己也中了药,他也一样内力全失。那是用来养身救命的药,你们的内力被用来滋养你们的身体了。”宫紫商被他的表情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有点害怕地眨了眨眼,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你现在不用捂那么多层衣服就能在外面乱跑,难道不是宫远徵的功劳吗?”
“狗屁功劳!他故意以身犯险,就是为了糊弄你们这些不明就里的人。他从小就冷血恶毒,是天生的怪物,根本没有心的。”宫子羽嗤笑,又满脸怀疑地上下打量宫紫商:“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帮他们兄弟俩说话?该不会看宫尚角当了执刃了,就想转去讨好他们了吧?”
宫紫商难以置信地反问他:“我说出事实就是讨好他们了,那依你的意思,我该跟着你胡说一气才对?”
“从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人心易变,羽宫失势了,连你都变了。”宫子羽冷笑一声。
宫紫商气得胸口疼,她突然觉得这个弟弟陌生得让她看不懂。不管以前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接近宫子羽,但这十年里,她是真心把宫子羽当亲弟弟看的。
“你不帮我就算了。以后你也不要来羽宫了,羽宫不欢迎你这种见风使舵的人。就算这世上只剩你一个女人,金繁也不会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