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今天难得灯火通明,宫尚角那张线条冷硬的面孔在茶室暖黄色的灯光下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听到章雪鸣的话,他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行。”
章雪鸣愕然,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又瞅瞅垂着眼帘不知在乐什么的宫远徵,眼珠子一转,试探地问道:“宫二先生,是不是我要少了?”
“……毛病。”宫尚角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茶盏扔过去,“不想要就别要了,从你多拿……”
“抱歉,宫二先生,我错了。”章雪鸣语速飞快地截断他的话:“接下来就由阿远为您详细讲解今晚我们行动的具体经过。”
章雪鸣屈指轻叩了下扶手:“阿远,到你发言了。”
宫远徵忍着笑把事情的经过给宫尚角讲了一遍,又忍不住感慨:“多亏昭昭准备充分,今晚的行动顺利得好像在做梦一样。我们仅仅是让对方偷走了一块特制的驱虫玉佩,结果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万花楼拿下了,伤亡的都是对方的人。”
“去万花楼的客人都被那个紫衣种了蛊虫?”宫尚角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特别。
“是啊,幸亏昭昭有先见之明,做了强效驱杀蛊虫的药出来。也算那些人运气好,昭昭说,应该是给他们下蛊的那个蛊女紫衣先接触到了玉佩,因为蛊虫反噬动不了,没法催动那些人体内的蛊虫让他们陪葬。而且她给那些人下的蛊也不是子母蛊,母蛊死了子蛊必死的那种,估计是把某种蛊虫的虫卵混在酒菜里让人吃下去,蛊女遇上了就能控制,距离远了就没用。而今蛊女死了,那些中了驱虫药的人疼一晚上就能彻底摆脱蛊虫的控制,经过宫门的审问筛查,没问题的就可以放他们回家了。”
“那就好。”宫尚角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问章雪鸣:“那个驱虫药对体内没有蛊虫的人不会造成伤害吧?”
“不会。”
他又问:“药材易得吗?需要用到珍贵药材吗?”
“易得,不需要。”
宫尚角动了动肩膀:“配方使用费多少?如果没问题,我近期需要徵宫赶制一批出来,通告宫门上下,让宫门从前去过万花楼的人过来领药。等宫门的事了了,还需要通告所有旧尘山谷居民……但愿人数不会太多。”
章雪鸣破天荒地拒绝了:“不要你钱,配方阿远知道,我同他说好了,他可以用,但不能把方子上交给宫门,也不能用来在旧尘山谷外牟利。”
看宫尚角眯了眯眼睛,章雪鸣都不用读脸就知道这玩意儿又犯疑心病了。
她喝了口宫远徵给煮的柏子养心茶,眉毛一挑,当即开启阴阳怪气模式:“宫二叔年纪大了,记性不佳,我这个当侄女的却不敢忘记。这药是去年我许诺要做出来孝敬您老人家的,谁知道在宫门外不论我怎么研究都始终差一点,有处关窍死活想不通。直到今天下午,我突然灵光一闪,加了一味丹心草,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说到这里,章雪鸣不由得意兴阑珊。怪没意思的,她卷生卷死那么久,居然不如被男主光环辐射一下子?没有宫远徵,老天爷就要让她这辈子都做不出这个药?扯淡!
一时间她连说话的兴致都没了,只气哼哼地斜了宫远徵一眼。
宫远徵却误会了,忙道:“哥你别多想。回宫门的路上,昭昭还在跟我说,等确认那些试药的人没问题了,我们两个继续研究看有没有办法改进,最好能让蛊虫和虫卵在无知无觉中死去,叫用药者免受痛苦。成功了再给哥用。”
他见宫尚角只是垂眸沉默,正色道:“哥哥,昭昭和我没有恶意,我们只是觉得,以每个月都得经历那么痛苦的至暗时刻、失去内力两个时辰为代价,才能换取内力那一点点的增长,不值得,连你耗损的精气神都补不回来。而且我种的出云重莲再过几个月就能开花了,到时候……”
宫尚角抿了抿唇,抬眼探究地一瞥情绪低落的章雪鸣,又看看一脸恳切的宫远徵,目光微微闪动,轻咳一声,道:“啊,我想起来了,年初我结识了位浙东布商,对方听说我在寻好料子,便将手上收藏的一匹孔雀蓝缠枝四季花织金妆花缎让给了我,听说拿来做裙子最是……”
织金妆花缎?章雪鸣精神一振,烦恼全消。怎会有此意外之喜?佯作无意瞟一眼宫尚角的脸。咦,他居然愧疚了!
但是要矜持,宫尚角还没说要给,不能这么快被哄好。上回郑爹可是弄了六丈蜀锦,她才原谅那不靠谱的老头把宫尚角带去书房欣赏她的黑历史纪念画的。
章雪鸣垂眸饮茶,听着宫尚角用平铺直叙如背书的调子描述那匹料子的美。
等他终于说:“算是补给你的十七岁生辰礼。”
章雪鸣才嘴角一弯,笑靥如花:“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那昭昭就多谢财神爷慷慨了。”
一双明眸熠熠生辉,脸上分明写着三个大字:东西呢?
宫尚角嫌弃地别开眼:“明日让金复给你送到徵宫去,连同雪、月二位长老许给你的药材和雪莲,花长老许给你的东西要下个月才能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