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长老看了宫鸿羽一眼,又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坐到了茶案两侧,将直面执刃的那个位置让了出来。
今天的主角是这两位,他们不过是见证者。
宫尚角恭敬地行礼,落座。
“执刃,我来。”他态度自然地接过宫鸿羽手中的壶盖给茶壶盖上,拎起茶壶给四位长者面前的空茶盏一一斟了七分满,才给自己倒了一盏。
等他倒好茶,宫鸿羽喝了口茶,思索片刻,才低声说:“这次催你回来,你回来了也没让你先回角宫好好修整一番,就把你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执刃,请说。”宫尚角垂眸,曲着修长的手指拿起面前的黑釉兔毫盏,茶水只沾了沾唇,又放下。
“这十年来,宫家的财力、收入稳定增长,远超上代执刃时期的财富积累,而家族营生的筑基和拓展都是你在负责。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得到。
这些年,江湖纷争也都是由你代表宫家在外斡旋。江湖各派都有共识,认为你是宫门年轻一代中武功和谋略最强之人……”
他精明强干、礼数周全、处事有度,为宫门做事又肯不遗余力,如此出色,宫鸿羽对他自然赞赏有加。
三位长老在旁听着,也是频频点头。
要说宫门谁功劳最大、宫门最离不得谁,那一定是面前这个为了宫门生计在外奔波,一年至少有九个月不得归家,无数次直面无锋刺杀的年轻宫主。
“江湖虚名,不必在意。”宫尚角心里记挂着金嬷嬷口中昏迷不醒的弟弟,不大理解宫鸿羽急急忙忙让人把他叫来,却七拐八绕始终不入正题的举动,有点不耐烦,又不愿意在长者们面前失礼,只能耐住性子听下去。
“无锋害怕你,江湖尊敬你。”
那都是杀出来的。
杀无锋,儆江湖。
宫尚角弯了弯嘴角,幅度极小,一闪即逝,口中却道:“但这江湖,大多数时候,害怕比尊敬好用。无论是害怕还是尊敬,都是对宫门,而不是对我。
商、角、徵、羽,四宫各司其职,有商宫、徵宫支持,我才能顺利游走于外,赚取那些金银财帛。”
他话锋一转,看向宫鸿羽:“当然,最重要的是羽宫对宫门的执守和统领,我在外才没有后顾之忧。”
这话一出,宫鸿羽满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挂上脸,后山的三位长老就先冲宫尚角颔首微笑,欣赏,也欣慰。
饶是对他强硬的手段多少有点不喜,但这般识大体顾大局,能力强又不会忽略别人的辛苦和功劳,还不会受点委屈就斤斤计较怨天尤人的人,谁不喜欢?
想想宫鸿羽昨夜说的关于宫唤羽的那些话,再想想宫尚角到来之前,宫鸿羽那张阴沉得快要打雷闪电的脸,包括心软的月长老在内,都已经明白改立少主这件事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
经过了一个夜晚和一个白天,超过八个时辰的冷静时间。
宫鸿羽还派他的红玉侍金逸秘密搜查了宫唤羽在羽宫的卧房、书房等平时经常待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金逸具体搜到了什么,但宫鸿羽现在仍然坚持昨夜的决定,只能说明宫唤羽的弑父计划不仅仅是个计划,而是已经在实施当中了。
如果血脉亲缘和十年的养育之恩,都必须为他的野心让路,那这个世间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什么是他舍不得拿去牺牲的呢?
没人愿意用自己、亲朋好友和族人的性命去赌一个野心家的良知。
“你向来最识大体。”宫鸿羽轻轻叹了口气,十分诚恳地看着宫尚角,“当年我的决定属实对不住你,本来少主之位……”
宫尚角其实并不爱听别人提起这件事,尤其是从这位执刃嘴里。
不公平的事已经做下了,被欺负的人没说什么,欺负人的人就闭嘴偷着乐吧。
偏这位执刃不。
他就是要提,还是冷不丁就提一下。
每次都以“你向来最识大体”之类的夸奖先把人架到高处去。
紧接着就是万分诚恳的道歉。
然后巴拉巴拉说一堆“不是你不够好,而是除了你,没人能接手角宫的外务”之类的话,一副生怕宫尚角被挫折打倒,一蹶不振妄自菲薄不再愿意为宫门出力卖命的样子。
最后总结,为了宫门让宫尚角受委屈了,但为了宫门还得继续委屈他。
“执刃大人。”宫尚角垂眸将黑釉兔毫盏放到桌上,盏底磕在茶案上,发出轻而脆的一声响,“夜已深了,我也有些疲倦,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当年的事他早都放下了。
只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能力、德行不差,能将宫氏族人的安危和宫门的利益放到第一位,那么谁坐在上面都一样。
他也很清楚当年宫鸿羽和三位长老选择宫唤羽的理由:武功跟他差距不大、有个做执刃的父亲、举止儒雅庄重,待人温和有礼,性格和处事态度都不强硬……
当爹的偏私自己养大的孩子,家臣想要个仁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