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宫子羽得意洋洋地抬高了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章雪鸣关系有多铁呢。
到了水牢门口,他还停下来仔细整理衣冠,连额头两侧特意留出的两缕长须似的黑发也捋了一捋,才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地走出去。
一眼看见在不远处等他们的章雪鸣,宫子羽眉眼含情,笑如春暖花开,疾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宫子羽很想掀开那顶红盖头让章雪鸣自由地呼吸,也许再瞧瞧盖头遮挡下的眉眼是不是如他想象中那般动人。
可那么长时间都没人动章雪鸣的盖头,她也不嫌视线受阻自己动手取下来,只怕是有什么说法的。
宫子羽不懂其中含义,不敢乱来,免得给她惹麻烦。
山谷的夜晚总是冷得出奇,章雪鸣衣衫单薄,出去了吹了风只怕要着凉,宫子羽很想把身上这件宫唤羽特地叫人新做给他的貂皮斗篷解下来,披到她的身上去。
可男女有别,章雪鸣今日虽着了嫁衣,实际上选婚未成,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一会儿还有十个陌生姑娘的十双眼睛在盯着,要是瞧见他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只怕会坏了她的名声……
妄想终究只能是妄想。
他必须趁这个机会送她离开宫门,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即使把她留下,他也保不住她。
宫子羽眼神黯淡,想了想,轻声提醒:“郑二小姐,你跟紧我便好,无需理会旁人。”
说着便转过身去,倒是挡风引路的一堵好肉墙。
章雪鸣愣了一下,对这位羽宫次子的欣赏又多了一点:“多谢。”
知道她身手不凡,宫子羽就能丢下宫门公子那点傲气,自来熟地贴上来。
力所能及照顾她是真的。
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不做逾矩之举,不使她名声有暇是真的。
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时刻监视是真的。
顺便让她给他当免费贴身保镖、放在明面上的暗手,防备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也是真的。
毕竟,面对一群混进了无锋刺客的待选新娘,只带一个贴身护卫确实太冒险了……
听,那啪啪响的是什么?
哦,是宫子羽的小算盘啊。
章雪鸣垂眸浅笑,却并不反感。
宫子羽此人,细心、周到、体贴、演技好、脑子转得快、脸皮也够厚,看似玩世不恭,实则不失礼也不逾矩。
他还有出众的美貌、宛如春阳融雪般温暖的笑容,和不管说什么话都一副发自肺腑、真诚得不得了的样子。
这样的人谁能讨厌得起来?
反正她章雪鸣不能。
不过,原来花街柳巷这么磨练人的?
唔,想想也是。
那种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宫子羽后台再硬,不好要他的命,叫他受受闷棍吃吃闷亏,谁怵?
吃了闷亏挨了闷棍,叫家长没用,想继续混下去就只能靠自己——若不花大力气,练出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来,又要怎么在那些人之间周旋,保全自身、获得消息?
何况宫子羽流连风月场所五年多,传闻里除了风流,再没有其他。风流传闻也只跟一个姑娘有关,就连跟别人争花斗气大打出手这种风月场上的寻常事都不曾有过。
可见他这人做事很有分寸。
明面上最不守规矩,暗地里最规矩不过。
这样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年轻人,她便随手护他一护又如何?
章雪鸣瞧见宫子羽的脚动了,便也举步跟上去,三步距离,不远不近。
金繁目睹全程,嘴角微微抽搐,恨铁不成钢地用视线狠戳宫子羽的后脑勺。
宫子羽只当不知道,领着章雪鸣走到待选新娘队伍的最前头,边走还边提高声音吩咐:“金繁,我带路,你押后。夜黑风大,切勿让人掉队,否则被巡逻的守卫和暗哨当成刺客射杀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七个真?待选新娘没想法,让跟上就跟上。
混在里头的三个无锋?待选新娘后路被截,想接近宫子羽加个保障,又怕后头的金繁眼尖瞧见了要怀疑,只能按原先的站位跟着队伍走,走一步算一步。
路上还小声交换了姓名来历。
原来端庄大气脸的无锋姑娘名叫程盎(àng)芸,是沅江城富商程家的三小姐。
清冷柔弱脸的无锋姑娘名叫云为衫,是黎溪镇云家的独生女。
或许是章雪鸣盖头未除,宫子羽在人前也没有与她交谈或表现出任何亲近之意的缘故,即便她紧跟宫子羽走在队伍最前头,也没几个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又或许是她的那副装扮在光线昏暗处着实诡异吓人得紧,大家这一晚上的经历已经够惊心动魄,不想再给心脏增加负担,下意识地让视线避开了她的所在,只盯着前一个人的鞋后跟,跟着队伍默默前进。
金繁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相当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