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然想不到转世重生这么玄乎的事,而且也没有那么在意柳氏的才智来自何处。
“你既然识得大体,应当知道,褚时钰身为皇子,出身就背负着天下兴亡之责。”
皇帝端起茶盏,转而道:“钰儿性子太骜,他的婚事,朕不好严辞定夺,但二十二岁了,还没有妻妾子嗣,朕也不能一直放任下去。”
“如今,他有心成家了,是好事。”
皇帝冷眼看向柳如思,沉声道:“但你的身份,无论哪方面,朕都是不满意的。”
柳如思无言以对,她当然知道,出身底层农户,与褚时钰是天壤之别就不用说了,寡妇之身更是遭人非议,而且她还有孩子…
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她才想选择走婚,这样褚时钰的‘家庭’纠纷就跟她无关了,若是将来…他热情褪去,或者迫于压力娶正妻,他们也能随时一拍两散…
只是此时…柳如思也不禁有些愧疚,褚时钰能排除万难,不顾一切的想和她携手,她却自私的趋利避害,想着逃避责任。
见她难以启齿的神色,皇帝缓和了语气道:“朕知道,攀龙附凤不是你本意,不过,钰儿桀骜不驯的样子你也见到了。”
“朕若硬要他与你分开,恐怕会父子失和,在百姓家这便不是小事,而放在皇室,你应当知道,这便是事关天下之祸患。”
柳如思微顿,皇帝这意思是,要她为了大义而妥协,认命屈身褚时钰?
皇帝应当还不知道,她已经对褚时钰变了心意,柳如思面露难色,轻声道:“端王殿下虽然年轻气盛,偶尔有顶撞举动,但民妇能看出,殿下对皇上您是敬重…”
“您严厉对待是为了江山社稷,殿下是能理解的,就算心有难过,也未有过任何怨恨。”
爬了细纹的瑞凤眼微眯,柳氏这话至少有三层意思!
一是给褚时钰说好话,二是让他不用顾忌的强硬干涉,三是…
‘从未有过’是过去式!是在说过去之事,皇帝先是惊疑,褚时钰已经与柳氏推心置腹了?
接着,是五味杂陈,‘未有过怨恨’…
皇帝对儿子们做过的严酷之事很多,他甚至敢确定,褚时钰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全貌,但哪怕只了解些许……
皇帝从不期待儿子们会对自己不生恨,或者说…一直在准备着,除旧迎新的那一日。
“哼!人心易变,褚时钰将你带回京之前,谁也想不到他竟会痴情于女子!你怎敢断定,朕有所动作后,他会有何反应?”
皇帝的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
柳如思又是哑口无言,因为褚时钰发觉生母的死,是皇帝用来催化他成长的刻意安排后,是有震惊的,可转瞬,褚时钰又释怀了…
柳如思一开始也不明白褚时钰的反应,后来听的事多了,渐渐就理解了。
皇帝就像一柄悬在大夏上空的利剑,震慑着天下,也伤害着所有亲近的人。
而皇帝的所作所为都无关私欲,对待皇子的严酷,便是用自己的刃,削去他们的血肉,铸造、竞争出另一把能接替的剑…
褚时钰深受其害,但不恨,因为他理解皇帝的用意,也敬佩着皇帝的舍己为公,在这段关系上,没有父子情,有的是君臣之道。
褚时钰不认同,并且痛苦难言,但不恨。
谁会恨一把锋利的剑伤人呢?
便是柳如思极度厌恶苛待子女的父母,了解许多之后,亦是难以对皇帝厌恶,也是不认同,但发自内心的敬重。
“朕不会为你们这儿女情长的小事,去赌上父子对立,天下动荡的可能。”
皇帝看了眼亭外的树影,他在这里耗费太久了,转眼直接进入正题:“你知晓大义,且能规劝住褚时钰,朕也需要有人顺一顺他的脾气,不匹配的出身、往事虽不能改,但可以粉饰。”
皇帝看向静静听候的小孩,略微露出喜爱之色道:“只需将你这孩子,改姓为褚,许多非议便能自发顺利成章。”
柳如思一惊,不禁抬头去看皇帝的神色!岁月留痕的脸上,是真假难辩的慈祥,还有并非戏言的认真!
在皇帝看过来之前,她慌忙又低下头,只是嘴唇微张,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脑子顿时一片混乱,第一个清晰的念头是,怪不得儿子这么为难!赐皇姓,这是无上的荣宠!但难以消受!
第二个念头是,她是遭报应了吗?!刚用家国情怀逼迫褚时钰选择正道,皇帝就用天下兴亡来压她!这莫名其妙的因果报应,也太快了吧!
第三是,秦皓是她和秦烈的孩子…
姓本身对她来说不重要,前世今生她都姓柳,却从未对自己的姓有什么归属感,毕竟赋予她姓的两个父亲,都是她唾弃的存在…
所以,她不介意自称秦柳氏,因为她乐意与秦烈合为一谈…
所以,她介意秦皓改为他人姓!因为秦对她来说不仅是个姓!代表了儿子与秦烈的联系,意味着他们的相遇相爱,有活生生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