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钰和柳如思在一串人中间,他们彼此互相拉扯着,也都拉着牛,顺着力道当头跟着牛游水。
于是队伍自动开始对折,俩俩结伴的同时游在后面,孙知照和彩云,侍卫和老道,侍卫和婢女…如此互相扶持着往外游,竟是意外的稳定。
水已经淹得离院门上框只剩一尺多,倒是恰好够众人不必下潜,青阳游出院门后便自发的往南边衙署大门游去。
一路上又有更多侍卫或者是本衙署的官吏杂役聚上来,一开始是往绳子后面绑,后来绳子不够绑了,就后面的拉着前面的腰带,成了一条在水里游动的长龙…
青阳游速不快但很稳,不多时就游出了衙署。
漫天的黄水一下湍急了许多!有些暗流涌动,柳如思感觉游得有些吃力了,很难稳住自己的身体!
一旁的褚时钰感觉到了,立即靠近了些一手拢住她的腰身,一手将连住青阳的绳子拉得更紧,这会儿反倒是这头牛更游刃有余。
两人的手都被占了,为了不拖累青阳,脚下都用力蹬着水,只是由着青阳掌握前进的方向。
衙署一出门就是主街,青阳在主街上顺势随着水流凫水,不过游了一小截后就调整方向游进了巷子。
后面的褚时钰和柳如思不解,但青阳在前,方向自然是由他控制,两人也没有抗拒,顺着向小巷里游。
若是从上空俯瞰,就像是一条长龙突然扭转龙头,带着长长的躯体游弋进街头巷尾。
长龙还在不断的发展着躯体,有路边的商人和城中的百姓投入长队,有的是半中间加入的,许多拖家带口的,给长龙发展出肢体。
但这条队伍反而更稳固了,因为不少人都自带着漂浮物,这样的长队哪怕有几个人遇到暗流,也会被其他人带着轻松掠过。
而龙头方向的青阳,已经游过小巷,到了荥州城墙边,顺着城墙往南游,很快前面几人就看见城墙一处新坍塌的缺口,而墙外十几丈便是一处地势高的山坡!
山坡上已经有很多脱险的百姓聚集在上头,见到一头牛背着一幼童游出来都是一愣,热心上前想接应的有,冷眼旁观的有,转着眼睛不知道在考虑什么的也有。
不过当后面两个大人游出来,后者的眼神就没了一半,当一大串人出来所有不善的眼光就都散了,唯有那些想接应的依然在前头,见青阳靠近,便主动拉着牛角帮助他们上来,而后又顺着绳子拉后面的人。
原本的人聚在山坡下端有些拥挤,一长串人不断上来后,原本的人也自发往其他地方去,拉开和新来人的距离。
青阳在山坡上站定,褚时钰和柳如思上来后帮助后面几个人上来,而后就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圈,让后面的人自己来帮更后的人。
走到高一些的土坡上,柳如思筋疲力尽的躺倒在荒草中,太累了…她甚至没有力气去介意褚时钰还握着她的手,紧挨着她一起躺下…
前世被土方车创死的时候死得很痛快,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在生死边缘挣扎,比起身体的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压力。
在那汪洋般的洪水中,她渺小得像只蝼蚁,便是脱困后那种无力感依然弥漫在心头,人在天地伟力面前如此脆弱不堪…
褚时钰握着依然粗糙的小手,感受温热和脉搏,慢慢安下心,不多时他就发现柳如思睡着了。
他坐起来眉头微皱,现在她还一身湿,这样睡着岂不是容易受凉?
青阳带的这条长龙还真是特别长,直到夕阳西下才终于上来最后一个人。
而期间上来的不光是长龙,还有其他零散自己逃来的人,还有许多动物,然而除了马匹一上来就被褚时钰的下属们接管了之外。
其他动物若是逃得不快,立刻就会被人抓住,有些当场就被打死带往山里深处去…
褚时钰的侍卫们存活了许多,聚到这土坡上的就有两百多号,马匹却是只聚了一一半,马是会游泳的,不过是情急之下管马的侍卫难以收拢马群,大多和群体分散开了,只是看这种情形,没及时找回来的恐怕处境不妙。
有这么多人马在,很快他们就在山坡上划出了一块范围,不过没有排斥他人靠近,像守城兵、衙署的官吏杂役还有一些有接触的百姓都被默认呆在这个范围内。
“这山上应当有粮仓吧?”孙知照对着一个小官吏问道。
“有是有的…”那小官吏慌张的四处看,却没找到那些主事的上级。
“张适良知州和其他几位大人都在洪水里不见了,想必是凶多吉少了…”孙知照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问:“为了不辜负他们的牺牲,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尽快抢险补上堤坝。”
小官吏目瞪口呆,都牺牲了?上次洪水那几个主要的大人可都活得好好的,这次也没见得比上次凶险多少啊…
“端王就是陛下派来主持赈灾事宜的,就算各位大人能险中求生,洪灾相关也要听端王示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开仓放粮召集丁壮,吃饭喝足了才有力气上堤坝堵缺。”孙知照条理清晰的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