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谈话在抚冥镇内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一边担心刺史大人会不会破产,一边把家里存着的羊绒羊毛悉数拿出来,去集市上兑换。
这股风逐渐传到临近的其他几个镇子,大家都很想知道,大将军要着羊绒羊毛作甚。
“这是我新研发出来的羊毛染色工艺。经过浸泡染色后,毛线不仅会变得艳丽多彩,还会柔软许多。”朴昌木着一张脸,耐着性子给顾南夕展示。
他原本正在研究火器,还没研究出个头绪,就被顾南夕拉过来研究改良羊毛羊绒。
要不是为了复兴墨家,他才不揽下这个活儿,多么简单的事,还值当自己出面?!
顾南夕和苏云烟上前看了看,这十几团毛线,姹紫嫣红,饱和度和亮度虽然没有后世的高,但又比平添了一份自然的美感。
因为全都是用植物和矿石染色的,看上去很是自然,就像林间青木,山间溪流,皆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苏云烟上手摸了摸,果然没有羊毛毡子那般刺手:“阿娘,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织围巾,帽子和袜子了!”
这几日苏云烟每天都拿着两根筷子一样的长杆,用丝线织东西,就是为了等毛线出世的这一刻!
朴昌觉得这个苏小娘子很无聊,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何必用来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大人,您若是想,我可以再设计出几台织机,到时候效率会大大提高。”
没想到,顾南夕却摇头拒绝:“能用机器替代人工是件好事,但不适合现在的云州。一台机器顶得上十个织娘,十个织娘的背后就是十个家庭。”
想到新发下去的抚恤金,顾南夕雀跃的心情多了一点沉重:“边关年年战乱,战死的士兵家人虽然有抚恤金,但不足以让他们安稳度日。最后还是这群妇孺们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我们身为一地主官,是要让治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的,而不是与民争利,尤其是这些底层人民。”
朴昌听懂了,神情有些恍惚。
墨家一直主张的是兼爱非攻,自己这些年醉心于技术,一心想要壮大墨家,却忘记了墨家本就来自于底层百姓!
在这一刻,朴昌好像在刺史大人身上看到了墨子的身影!
那是一种大爱!
苏云烟歪着头,看向顾南夕:“阿娘,计划可以开始了吗?”
顾南夕看向另一小堆羊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先等等,我要给人送个礼!”
送礼要用的就不是羊毛线,而是羊绒。
羊绒和羊毛不一样,羊绒极其难得,在后世就有软黄金的称号。
平时,那些山羊身上都是没有羊绒的,只有等天气冷到了一定程度,山羊身上才会长出羊绒。
每头羊就只能得出那么一点点羊绒,在后世是用特殊的梳子从山羊身上梳下来,但是现在就要全靠人工把羊毛和羊绒分开。
如果再加上染色工艺,织造工艺,这羊绒袜子等出厂价,不卖个一百文,都对不起自己!
苏云烟从顾南夕这里领完任务后,就兴致勃勃地打算去找抚冥镇内最好的织娘。
她一只脚刚踏出大门,就被宋知州喊走了。
“干娘可是要给那位送礼?”宋知州甩了甩衣袖,伸手从矮桌上端起自己面前的粗陶碗,喝了一口清水,一举一动,皆是一副翩翩贵公子姿态。
“九哥,你怎么知道?”苏云烟在宋知州对面坐下,一双大眼瞪得滴溜圆。
宋知州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墨宝,笑道:“干娘说的。”
苏云烟以为是顾南夕提前和宋知州通过气,便没再追问:“九哥,我先不跟你说了,时间紧,我得在春节之前赶回去送礼。”
宋知州又喝了一口水,平平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苏云烟戏谑地看着宋知州:“想嫂子和大侄儿了?”
宋知州赏她一个脑崩:“好男儿志在四方,岂会耽溺于这些亲情爱爱?我这次去京都,是要去给你打通商路的。”
“诶?不用吧,九哥,我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事儿啊。”
宋知州的笑意不达眼底:“干娘说金山银山不如这绿水青山。一个是指云州境内,大有可为!二是指,商路要通达!”
宋知州站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张地图,手指点了点抚冥镇:“从抚冥镇到京都,要途经朔州,河南,相州三郡!你之所以没受到刁难,那是因为没有携带货物的缘故。”
“我们大周税收主要来自于商税,行山路上,不仅要面对山野匪患,还有各个城门关卡!”
“抚冥镇一百文的袜子,运到京都去,成本说不定就得涨到两百文!你再赚点儿,价格还得往上涨。价格偏高,影响销量,最后吃亏的不还是我们云州?”
苏云烟觉得九哥这番话说的很在理,不免心急起来:“这可不行!阿娘还等着这笔钱,给将士们发冬衣呢!”
宋知州揉揉手腕,望向窗外阴沉沉的老天,神色不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