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船顺着惠民河水,顺畅地通过了第一座桥,宜男桥,眼瞅着就要出广利水门,出城去。
船家心中忐忑:“苏郎君,可要继续往前?”
苏玄明拢拢外袍,唇色因寒冷,略微发白。
他瞧了瞧身侧的苏云亭,劝道:“二弟,你身子骨不好,你先回去。这条惠民河宽又长,我们不知道还要坐多久的船。”
苏云亭把手塞进衣袖中,哆哆嗦嗦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同你们一起去。”
苏玄明和蒋光海不约而同地往门口坐,尽力为苏云亭挡住寒风。
在过广利水门时,好事者在后面高声问:“你们要出城去?”
苏玄明站起来,高声道:“对!你们回去吧,莫要跟着了。”
好事者坚定地摇头:“不行!一群人还等着我的消息呢,哪怕你去天南北海,我也要跟着!”
蓬船出了水门,河岸两边就不似城内繁华。
举目望去,枯黄的原野上,散散落落几座矮屋子,伏在地上,跟甲壳虫似的。
明明只隔了一道城墙,城内城外就成了两个世界。
“京南郊多农家,也有诸多园林。其中,最为繁盛的就是孟家拥翠山庄。”船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开口介绍道。
“孟家?可是传言中百善之家的孟家?”苏玄明曾听静娘提起过。
船家:“正是他家!孟家办了好几个育婴堂,收养了好些个孤儿。此等善举,为乡人们广为传颂。”
一路闲聊,蓬船顺流而下,离京都越来越远。
回望过去,巍峨的京都化为远方小黑点,看不清晰。
身后本来密如鲫鱼的蓬船,只剩稀稀疏疏的两三条,固执地跟着他们。
“郎君们,前面就是四里桥。过了这个桥,要隔八十几里才会有下一座。”
船家瞅瞅天色,天空逐渐变得阴沉,这大冬天的,不带任何物资,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郎君们,我们回城吧?这四里桥是孟家出资修建的,又结实,又宽大。拦不下咱们的。”
好事者也在高喊:“苏郎君!咱们归去吧!许是你们理解错侯夫人的意思了!”
众人全部看向苏玄明。
苏玄明紧紧扣住船舷,目光沉沉地看向蜿蜒的河流。
这条河,怎么也望不到底。
“去四里桥看看,若是不成。咱们就回城!”
船家叹息一声,加快了摇桨的速度。
好事者不得不跟上:“这苏郎君,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四里桥如此高大,且坚不可摧,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好事者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怎么会?!桥怎么可能会塌?!”
一座石拱桥,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轰塌。
因众人离得远,并未受到波及,只是巨石落入水中,引起的浪花,把船颠得东摇西晃。
苏玄明牢牢把住船舷,放声大笑:“就是这里!阿娘说得没错!就是这里!”
等到浪花渐小,船家寻个略微平坦些的地方,停靠下来。
“船家,你们在这等等。我们去去就来。”苏玄明也不敢在荒郊野外过夜,连番嘱咐。
船家早就被四里桥的动静吓傻了,忙不迭地点头:“好,好!”
苏玄明举目四望,这是一片已经被收割完的农田。
不远处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用篱笆圈着。
不及半人高的木门,垮了一半,栽栽歪歪地挂在门口。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在萧瑟的西北风下,木门发出吱呀吱呀渗人的声响。
“这……”陈逸轩咽了咽口水,在这地方建书院,真的能行吗?
苏玄明大步朝小院走去,其余几人,迟疑片刻后,紧跟其上。
“有人在家吗?”苏玄明停在木门前,高声打招呼。
四周一片死寂。
苏云亭撑着篱笆,跃进院中,从没有窗纱的窗户,向屋内伸头探去:“大哥,屋子中没有人。”
说完,苏云亭一把推开木门。
老旧的木门轰然倒地,溅起的灰尘扑了苏云亭一脸。
苏云亭皱着眉,捂住鼻子,在屋子中转了一圈,咔咔咳嗽着跑了出去:“这屋子没人住。屋里空荡荡的,连块床板都没有!啧啧,这就是老鼠来了,也得空手回去。”
激动的少年郎们,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莫非,找错地方了?
“你们是谁?来我家作甚?!”一个略微有些驼背,嘴唇上下蓄着杂乱胡须,满脸皱纹的老农,警惕地看着众人。
苏玄明对着老农抱拳行礼:“老人家,您可是这家小院子的主人?我们想租这个院子。”
老农挥舞着锄头,驱赶众人:“滚!莫要欺人太甚!我上了一次当,还能上第二次?!”
老农看上去上了年纪,但那一把锄头使得虎虎生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