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夕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安稳。
在梦里,前面是一个圆咕隆咚的小球在阻拦自己的去路:“慈母!快给我去当慈母!洗衣做饭!”
身后,是年轻皇帝举着金扁担,一路追赶:“阿姐!拜托你了!”
好可怕的一个梦!
顾南夕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床褥子湿漉漉的。
“主子?您终于醒了!小娘子一大早就来寻你,见您未醒,便去小厨房给您做早膳去了。”
绿梅拿着一个靠枕,垫在顾南夕背后,掏出手帕,为顾南夕擦汗,一脸心疼。
“怎地出了一身虚汗?定是这几日累着了。唉,虽说您昨日战果辉煌,在京都扬眉吐气了一番,但您也太辛苦了。”
顾南夕眨眨眼睛,苦笑连连:“这算什么辛苦?那小皇帝,还想让我更辛苦些呢!”
绿梅嘴角紧绷,嘟囔着抱怨:“圣上,真是不知怜惜人!您身子骨本就不好,怎能经受得住折腾?”
顾南夕重重点头,可不呗?
自己都快是抱孙子的人了,怎么忍心叫自己去想办法对付太学和松山书院?
自己连国子监祭酒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阿娘,您总算睡醒了。二哥去京郊寻药,临走前,吩咐我给你炖一碗当归乌鸡汤。”苏云烟龇牙咧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
“小娘子,我来!”绿梅急忙起身,去接过乌鸡汤,小娘子手嫩,可别烫坏了。
顾南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乖巧的女儿,守候在一旁,嘘寒问暖。
鲜甜的鸡汤入喉,落入胃中,顾南夕舒适地喟叹。
这等好日子,便是再过一百年,自己也不会觉得腻!
洗漱后,用过早膳,顾南夕又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嗯,生龙活虎地摆烂。
秋日已在喧闹中悄然过去,骤降的气温,彰显冬季的来临。
“一夜之间,这风娘娘就像变了秉性,由清风拂面,变成啪啪扇大耳瓜子。阿娘,你还是莫出去了,我给您带来一些话本子,您躺榻上看去。”
苏云烟见顾南夕身体无碍,便叫下人把账本和话本子一起扛来。
同一个屋檐下,苏云烟看账本,顾南夕看话本,也很温馨惬意。
顾南夕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隔一个月,这话本子的质量悬崖式下降。
本本都是些书生夜遇狐狸,接受赞助,上京考上太学或松山书院,最后高中状元。
创新点的,就是书生救美,美人是太学博士之女,然后拜师博士,考上状元。
顾南夕把话本子扔到床尾,心烦意燥道:“这些个书生,就非要进太学,或者松山书院不可吗?不在这念书,就考不上状元了?”
苏云烟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地回道:“七哥统计过,连续十届的状元,有六个出自太学,四个出自松山学院。至于进士,那就更多。”
“你七哥,明年秋闱,也打算下场了?”
苏云烟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蒋御史本就是探花郎出身,七哥耳濡目染之下,即便在松山书院内,他的成绩也是拔尖的。就是大哥,唉,真没法子说。”
“你大哥怎么了?”顾南夕百里挑一,好不容易才从一摞子书生话本子中挑出一本女主视角的。
苏云烟放下算盘,一双秀眉微蹙,笼罩着一层愁雾:“大哥放豪言,说是要考科举,不叫旁人打扰他。阿娘,这算什么事呀!当初您绑着他,逼他去上学,他不肯。现在,却一时兴起,想着发愤图强。”
顾南夕看话本子,看得面红耳赤。
这本《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描写婉转细腻,闺房之事,好似亲临一般。
只要不往自己身上套,堪称传家之宝!
“随他去吧。”顾南夕想了想,叫绿梅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苏云烟,“你大哥念书费钱,不能用公中的银子去补贴他。”
苏云烟接过银子,悉心收起来。
自从掌家后,她才知晓,想要维持一个侯府的花销,得搭进去多少银钱。
永昌侯府又只出不进,即便阿娘的嫁妆再丰厚,又还能维持多久?
日后自己出嫁,嫂嫂们进门,阿娘得为自己留些钱财傍身才行,总不能全搭进这侯府里。
苏云烟瞥一眼,正在看着话本子,两眼冒绿光,时不时笑出声的顾南夕。
她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顾南夕的话本子还没看完,刚看到侯夫人误入酒肆之中,被将军当做歌女的时候,就被绿梅打断了。
“主子,龙武大将军来找您。”
哐当!
话本子重重掉到地上,摊开的那一页正好写着【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熏。不是相如怜斌客,争教容易见文君。】
顾南夕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探出身子,合上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