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珹国最北部到山乌大陆四大区域的交界地带,一路走来,沿途的天气越来越温暖,何游的心,却是越来越冷。
楼主告知他的事情越多,他的心就越寒冷。明明一路走来气温越来越高,他的身体却感觉越来越凉。
璧樰楼接到风玥的指令后,风花雪月四大阁都使出浑身解数,卯足了劲要把沂国公主萧颜汐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
何游遵从风玥的命令,带着他一路赶往沂国的这一路上,花阁和雪阁的消息从未间断,四大阁查找萧颜汐身份底细的任务正开展得如火如荼。
璧樰楼每传回来一条消息,何游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直到现在,他的心已经凉的,如同珹国极北之巅那万年不化的冰雪一般了。
趁着进食的短暂休息时间,何游捧着一张巨大的梧桐叶子,叶子中间汇聚着一汪清澈的溪水,他把叶子递给风玥,眉宇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愁绪。
风玥并未接过叶子,而是借着何游的手,在那一汪清澈见底的透亮水泊中洗了洗手,而后拿起低矮的茶几上叠放整齐的素帕擦了擦手,低垂着眼帘,不疾不徐地问道:“怎么这般模样?很担心他们吗?”
“是”,何游直言不讳,“据雪阁传来的消息,这萧颜汐,恐怕是比那妖后钟离心还要难缠的人物。我实在担心,惜文兄他……”
他看了眼面色平静无波的风玥,绷直了唇角,还是说完了后面的话:“恐怕撑不到我们赶过去。”
何游的语气异常严肃,脸色也因为极度严肃而显得阴沉。他的嗓音低沉,带了点破釜沉舟的决心:“楼主,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要不要派出风阁——”
“何游!”风玥一挥袖子,将梧桐树叶上的一汪水全部打翻。水滴四溅,飞到了何游的脸上、身上。
骤然袭来的清凉让何游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脑子已经清醒了。
“楼主恕罪!”何游立刻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向风玥磕了个响头,“属下一时失察,口不择言,还请楼主勿怪!”
风玥因为赶路而一直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铁青,“‘一时失察’?我看你是早有预谋!”
“你莫不是在外太久,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清楚了。”
面对风玥的诘问,何游的脸几乎要埋到地里。
他的脊背弯曲,以一个全然谦卑恭谨的姿态跪在地上。右手里的梧桐叶子早已沾满灰尘、被揉得萎靡不振,但何游却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攥着它。
“属下不敢。请楼主责罚。”
马车内的气氛僵持不下,何游低头面对着地面,看不到风玥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寂静氛围笼罩着他们两个,让人喘不上气来。
渐渐地,何游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跪在地上的双腿也酸麻不已。密密麻麻的汗水糊满他的脸,额角的汗水渐渐进入到他的眼睛里,带来针扎一般的刺痛。
何游神经质的眨了眨眼睛,难受的疼痛却并没有减少分毫。
死一样的寂静占据了整个车厢,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不已。在何游觉得自己说不定要这样穿着黏黏糊糊的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在刺痛麻痒的难受感官里跪上一天的时候,上首一直未曾发出声音的风玥突然有了动静。
“咳咳……”压抑不住的轻咳从削薄的唇边溢出,风玥修长莹白的微凉指尖落在何游的脸上,“你呀——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已经又控制不住的开始咳嗽。
何游马上就想起身搀扶风玥,但他刚刚起身就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一下——跪太久了,双腿发麻,差一点就撞到了身前的风玥身上,好在何游反应及时,马上按住身旁的茶几,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站起了身。
“楼主,您没事吧——”
何游拖着自己仿佛有千斤重的双腿,颤抖着手想要为风玥顺一顺气,却被他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何游,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风玥的语气很轻,甚至称得上虚弱。何游却是一愣,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他神色怔然,“已有十六年了。”
“是啊,十六年”,风玥长叹一声,“从我五岁被父亲接入隐域起,你就在我身边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何游,“整整十六年,旁人也就算了,你竟还不知道璧樰楼的规矩吗?”
“我……”风玥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担心乌惜文。但是,何游,别让激烈的情绪蒙蔽了你的双眼。”风玥的语气很淡,听在何游耳里却如雷贯耳。
“还记得我先前所说吗?”风玥眼里是诚恳、是睿智、是担忧、是……
他的目光很复杂,何游形容不出来。
他只听到风玥清浅如涓涓细流的声音——
“萧颜汐的目的还未达到,她不会这么轻易就了结了乌惜文的性命的。——因为这样做,对她没有丝毫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