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堆的积雪被百姓们一点点铲起垒在一起,白茫茫的大地上总算露出了一条浅浅的羊肠小道。
一辆外表平平的马车颠簸着从远处驶来,在茫茫风雪里仿佛一匹会移动的活物,带起些许风雪的缥缈。
走得近了,这辆马车才显出其特异之处:坐在车辕上驾马的那位青年分明穿得不算厚实,他身后的整个车厢外围却都被一整张一整张的上好鹿皮包裹的严严实实,连最容易漏风的帷裳处,都用的是上好的分量十足的棉花,底部用一只低调中透露着华贵的黑檀木矮凳压着边沿,防止被风吹起。
风雪肆虐,抚远镇呵气成冰。那驾车的青年一身寻常棉衣,不仅没有裹着厚厚的狐狸毛大氅,甚至连一件保暖防风的厚帽子也没有戴,就那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寒风之中。
无论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像当地的常驻居民,倒更像一个外来客。
尽管车厢已经被装备地足够密不透风、再严密不过了,风玥却还是止不住地咳嗽。
不错,这架乍一看普通不显眼,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的马车,正是风玥的所有物。坐在车前一心赶马车,冰天雪地里仍然手心冒汗的青年男子,正是何游。
即使出发前何游已经尽其所能地把马车包裹得严丝合缝,连一丝缝隙都仔仔细细地塞住了。但是风玥坐在马车内,却还是能感受到丝丝缕缕透骨的冷意。
捕捉不到的冷风无声无息,刺骨的寒意在无知无觉中便渗入了车内,像一根根细针,扎进风玥的体内。又像一片片羽毛,搔刮着风玥的喉咙,让他控制不住地产生痒意,继而溢出几声控制不住的轻咳。
何游竭尽全力让马车跑得平稳,奈何这样崎岖的小路再加上这样恶劣的天气,即使是受到过良好训练的绝佳马匹也有些承受不住。
风雪掩埋了路况,马车经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即使何游意识到后努力控制住车身,马车还是趔趄了一下,车内的风玥一个呼吸急促,便又吸入了几丝凉气,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
“吁——”何游紧急叫停马车,担忧地对着车内道:“楼主,您还好吗?”
风玥咳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何游听不到他的回答,果断掀开一点车帘迅速侧身挤进去,一边在掌心运功一边焦急道:“楼主,我来帮您!”
风玥想摆手说不用,却实在咳的停不下来。何游刚刚掀开车帘那一瞬间,有更多的风涌进来,风玥咳得更厉害了。
等不及风玥回答,何游两手运功,果断地贴在风玥背上,至刚至阳的纯厚内力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注入风玥体*内,逐渐驱散了风玥体内的寒意。
车厢内药香氤氲——雪缃配的药香点燃后对风玥的身体有益,何游便一直随身携带,以便供风玥使用。这会儿袅袅药香让风玥昏沉疼痛的头脑冷静了一番,身后何游注入的内力也让他倍感舒适,痒意发作的喉咙这才逐渐安分下来。
察觉到风玥咳嗽渐缓,何游又默默输了会儿内力后便收功停了下来。
他端起矮几上凉透的茶水,用内力热至冒出热气,递给风玥,诚恳道:“楼主,快喝点热水。”
风玥抬手接过,慢慢饮尽。
他身上仍穿着那件秋露凝之前亲手做的火红色的狐皮大氅,火红的羽毛衬得他的气色红润了些,却掩不住他满身的疲惫。
何游在包袱里翻找一番,拿出一瓶丸药,倒了两粒放在手心,对风玥道:“楼主,把药吃了吧。”
“嗯,”风玥轻轻应了一声,拿起杯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杯中水满之时便已冒出袅袅热气。
就着热水,风玥将药囫囵吞下肚。
“还有多远?”
因为不间断的剧烈咳嗽,风玥嗓音沙哑。
“前面就是抚远镇了。”何游一边回应一边在包袱里继续翻找,很快找出一件色泽柔亮的雪白亵衣。
“楼主,外面天气实在寒冷,您不如把这件鲛绫纱制成的亵衣穿在里面吧,这样好歹能抵挡一二。”
风玥睨了他一眼,“收回去吧,”他的嗓音仍然沙哑,语气里的坚定却不容置喙:“天寒地冻,有这换衣服的功夫,我们早就到抚远镇了。”
见何游保持着捧着衣物的姿势不动,风玥无奈地闭了闭眼,再开口时,甚至带着几分冷硬:“方才你进来时就带进来一股冷风,我的身体才被你的内力暖热,不过片时就要再度除去衣物直面寒冷,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何游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他猛然抬头看向风玥,见他一脸愠怒,又急忙低头,“楼主息怒,属下绝无此意!”
“那便快收起来吧。”风玥像是气得很了,又咳嗽了几声。
何游急忙点头,“是!”
说着,他便把那件极其漂亮的衣服重新塞进包袱。
看着他粗暴的动作,风玥的额角不自觉地跳动。为了防止自己再被气得咳嗽连连,他不得不转移了视线。同时心中开始第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没有坚持把雪缃也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