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歌心里欢喜,低下头,缓缓搅弄汤匙,倒映在汤水上的月被她搅碎了一碗。
是的,谢伯家的馄饨很有一番味道,虽比不了酒楼里的菜肴美味,但却是有家的味道。那是向歌研究许多菜品都研制不出的味道。
所以过去,她常常一个人坐在谢伯的食摊上,抱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一面慢悠悠吃着,一面望来往的行人,细细思索着到底如何才能在自己的菜品上添上这种味道。
可每每,她总是望着路上成群结队的路人神游。
慢慢,她才意识到,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出这种味道。
因为,别人都有家可归,可她却是始终孑然一身。
馄饨的味道很好,可她心底也只是希望,在任何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在自己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时,有人可以陪着她一起坐在这里,一起品尝这份面食、一起看路上的人来人往。
孤独这个东西,不是说形单影只就可称之为孤独,对于那些内心富足,喜好清静的人,‘形单影只’只会是一种享受。只是当心中有了思念,‘形单影只’才会成为彻头彻尾的孤独!
经历一场生死劫后,向歌觉得自己淡然很多,整个人也平静了很多。然而,事实上越是平静的日子中,往日的故人旧事越是在脑海中翻涌的厉害。
无事可做的日子里,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宅院里发呆,脑海里总会不经意想起过去很多的人、很多的事,会想到柳子君,想到那个人——想到和他在一起的点滴……
尤其是在想到子君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子君还活着,他会将自己活成什么样子,又会选择怎样的生活?
放下手中刀剑,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寻一处院子,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是手握一把长剑,做一个沉默寡言的剑客,浪迹江湖?
她觉得,无论他选择哪种,他都能活的很好。
只是,那个人呢?
尹云楼。
他是否还活着?
这一直是她心头不敢直面的一个问题。
倘若他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死守着一个已死之人,在永兴抱憾终身?抑或是带着对一个人的思念游遍山川大河?
还是说他,将自己彻彻底底忘记,放下过去的一切,选择一种全新的活法?
若是都不是,而是,在那一劫中,未挺过来,死了呢?
上面他活着后的种种结果,她都能接受,但她独独无法承受——他在那一劫中,死了。
甚至每每深夜做梦梦到他死去的画面,她总会心悸将自己惊醒。
哪怕他还活着,即便见不到他,她觉得心中便有所依托。
即便是相隔万里,心中一想到,他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世上还有这个人在,即便自己身居这小小一方的天地中,她便觉得很满足、心有所慰藉。
流岚宗人脉遍布常青,若是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结果,流岚宗的人也势必会掘地三尺为她探寻一个准确的答案。
可,在那身体羸弱的前两年中,她始终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份仅有的念想。
也因为,她始终无法肯定,她的生命在药物维持下到底还能延续多久。
然而时间辗转,老天待她不薄,身体状况一点点变好,慢慢地恢复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要等的人也一直都在。
并于这异乡小镇,不期相逢。
想到这些,向歌平静的内心总止不住激动,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春风吹掠起一层又一层涟漪,令她抑心头制不住地荡漾和欢喜。
她感叹于命运的奇妙!
天上的月一点点向西移去,那碗里的月却是聚了又碎,碎了又聚,她一手撑着脸,一手轻轻搅拌汤匙,嘴角不意漾着笑,凝望碗里的月影静静发着呆。
尹云楼抬眼间,便看到这样一幕。
烛光与月光交叠印在她如雪般的脸庞上,红润的嘴角上扬,纤眉低垂,纤长睫毛下的水眸盛满点点星子,呆呆望着碗里出神,却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一幕,就好似一幅画一样,宁静而柔美。
落在尹云楼眼中,就仿佛是稀世珍宝一样,令他动容。
那一刻,不知触动了什么,他眼眶湿润起来,深深凝望着姑娘,嗓音略些沙哑,却极是温柔“湘儿,我们成婚。”
猝不及防,向歌怔了下。
她停下手里动作,抬头看向他。
那双深邃眼眸沉静着,可看向她的目光却炙热而真挚,就连眼中的泪光也充满了温柔。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幻想了多久?
又等了多久?
四年前,在歆婆婆的茶园里,那个夕阳下,他曾也像现在一样,猝不及防跟她说出这句“湘儿,我们成婚吧。”
那时候,她不懂这句话的重量,亦不懂他当时内心的渴求,只自己偷偷一个人傻乐,却没有立即同意他。
后来,再回想起这一切时,才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