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所有的恨意,全身涌出来的本能的愤怒,在听到陈欣告诉她陈先生也不久于人世。
她呆住了。
“黎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看他。不要当他的女儿。他知道他和妈对不起你。也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要他的。
他给不了你什么,但是,他给了你生命。我也知道身为弟弟我也弥补不了什么。
你有需要,我能拿命换的,都给你。我只求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爸,不要让他死不瞑目。”
陈欣的话几近哀求。
商晚晚还握着黎落的手,她紧张到手心冒汗,就怕黎落会说出伤人的话。
黎落动了唇,未语泪先流。
“他,为什么?”
她想问陈先生为什么会成这样。
陈欣了解她的心思,亦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松动。
“忧郁成疾。
没了妈妈,爸活着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说的是实话。
陈欣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他看得出来,父亲很爱母亲。
母亲自他有记忆以来人时而精明,时而糊涂。
旁人看不出的异样,父亲知道。
陈太太失去一双女儿之后人就变得思想不受控。
这么多年之所以还没有疯,全是因为她觉得有天可以将她们寻回来承欢膝下。
商晚晚的死亡无疑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能五年后才自杀,她已经挺很久了。
“姐,过去的事,我不能劝你算了。”
商晚晚不知道要怎么劝黎落,黎落的身世悲惨她全都知道。
若说商晚晚受的苦,大概也只有跟霍东铭结婚的这些年他身边女人不断给她造成的心灵创伤。
她的生活从来都是一路繁花,没受过丁点的人间疾苦,所以她不敢劝黎落放下一切去原谅。
商晚晚哽咽:“我也求你,去看看爸吧。就当只是去看一个老人家。他日子不多了。”
黎落眼泪沿着脸颊,不断的流下来。
她终于妥协。
妈死了,她没见过她一面,更没喊过一声“妈”。
生命是他们给的,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黎落。
她是不幸的,她又何尝不是幸福的。
“好。我去。”
陈欣与商晚晚同时露出喜色。
“不过,要等今天晚晚画展结束。”
“可以。”
陈欣满口答应。
只要黎落答应去看陈先生,让他等多久都行。
商晚晚知道黎落介绍了很多朋友过来。
能答应去看陈先生,商晚晚就很高兴了。
她还想着自己的画展。
商晚晚擦了泪水。
“姐,我们一起去展厅吧。”
姐弟三个一行去了前厅。
吴正扬也带了朋友来,一群人陆续分散在各幅画前安静的赏析着。
有不少画被陆续买走。
商晚晚轻点黎落。
“不会都是你故意怂恿你朋友来买吧。”
黎落笑道:“你是这么没信心的人吗?放心,你这画随便一幅都要上百万,我有那么大面子让人一掷千金吗,肯定是他们真的喜欢才买的。
我能带来的朋友都是真正艺术界的名人,对艺术有着深切的认可与识别力,没人会只是看我面子给个友情价的。”
商晚晚想想她说的不无道理。
陈欣同样亦有朋友,他们看过阮林晚和陈太太的画,莫不为画的笔触以及表达的深意而折服。
姐弟三个走在展厅的过道,吴正扬满头大汗的过来了。
“晚,晚晚,你快过来。”
商晚晚跟黎落和陈欣说了抱歉,让他们先逛着,她处理些事就来。
“正扬,怎么了?”
吴正扬看起来很激动。
“有,有人看中了将近二十几幅画,要全买了。”
“什么?你确定吗?”
商晚晚惊讶。
二十几幅?
“是的。你跟我来,人家正找你商量呢。”
商晚晚跟着吴正扬去到展厅,一名近百岁的老人带着羊皮帽,手上一根盘龙拐仗,沉稳内敛,像个老学究模样。
“你就是这些画的作者?”
老人看到商晚晚时眼里带着疑问。
仿佛还不能相信如此老练的笔触出自于一个年轻的女人之手。
“一部分是我的,还有一部分是我母亲的。”
商晚晚淡淡道。
老人点头,用拐杖于虚空画了一个圈。
“这些我全要了。”
说完老人又指着陈太太那幅母女图。
“这幅画我也要了。”
商晚晚看着母亲最爱的那幅,摇头。
“不行。这幅我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