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减。柳小妙默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宿舍楼,欣慰一笑。转身离开了科技园。
“房里有灯了,燃燃也许好一点了。等保安大姐把饺子和红糖送到,就能吃上一顿热的。”
民营小医院,不过就是个三层高的小楼。比一般的诊所稍大。远郊医疗资源缺少,物以稀为贵。急诊区夜间也挤满了排队取号的病人。
她站在队伍最后,头有些晕,站着站着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迷迷糊糊间,右手的手背传来刺痛。一男一女在旁边谈话,声音陌生。
“手机有密码,没法联系到家属。”
“等病人醒了再说。医药费我们先垫着。”
什么?住院了?!柳小妙费劲地睁开眼,偏头看向了床边坐着的人。视线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生撞在一起。
“小心,重新扎针很疼。你的血管偏细,扎了好几次才中。”旁边的护士贴心地按住了她的手。
“我的鼻子还流血吗?”她心急,问得牛头不对马嘴。
“问你的主治大夫,他收治了你。”护士说完,重新帮她盖好被子,带上门走了。
男大夫似乎是憋了很久,几度欲言又止。
“好些了吗?”他的目光带着怜悯,“你今晚九点左右晕倒在别的医院,鼻血止不住,那边没把握救治,好心人拨打120,转到我们医院来了。”
这么严重?柳小妙惊讶地摸了摸鼻子,里边果然塞着止血纱布。病号服也星星点点沾了血迹。
病房的硬件不错,整洁。床头摆着吸氧器,心电血氧监护检测仪是进口品牌。确实也不是之前见过的小小民营医院能提供的。
救护车从五环跑二环,说明病得不是一般的重。她忍不住去看大夫白大褂上的工作牌——大内科主治林家敏。市内有名的大三甲。坐标西城。擅长血液科。年纪轻轻能在这种地方待下来,也是个牛人了。
林大夫递来酸奶和面包。坐着等她慢慢吃完,才和气地问:
“查过凝血功能障碍吗?”
这项检查闻所未闻。柳小妙困惑地摇摇头。
“从小到大,只验过血常规。我基本都是正常的......”
从小到大,身体也比较争气。除了偶尔吃坏肚子,极少跑医院。过去四年,一共也就体检过三回:高考体检、大学入学体检和大学毕业体检。
“过去正常,不代表一直正常。今晚的化验结果不太乐观。我建议你明早空腹再抽一次血。”林大夫的紧锁眉头。
又要抽血?柳小妙内心不服:今晚流了一大滩,本来就是有问题啊。再抽几筒,不就废了么?马上就快来例假了。余下的血得省着用。
“我好歹也是个年轻人,要得病,也是小毛病。能不抽,就不抽了吧?抽多了怕贫血呢。”她勉强笑了笑,甚至觉得他过于紧张了。
“我也希望你平安无事,”林家敏的目光折射出一线怜悯,“但我们更应该相信检测仪器。”
他掏出一叠化验单,郑重地摆在床头柜。那副无比严肃神情,仿佛化身为手握生死大权的判官,看得她心里发虚。
“家族有人得过血液病吗?直系血亲,或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也算。”
换成其他人,或许就是一句例行的询问。可是,柳小妙的大脑中如同滚过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炸开。
“对不起,我不清楚。得问问......”她没有勇气抬头,更没有勇气去翻那一沓白纸黑字的化验结果。
“别急,我先回值班室,有事随时找。”林家敏怕柳小妙情绪波动太大,连忙告辞。
熟悉的过道,熟悉的办公室。他的步子却格外沉重起来。
“最怕看到年轻的病人,还有小孩子......生命如此美好,为什么有些花儿会过早凋零?”
病房里,柳小妙忽地感到身体发冷。裹紧了被子,蜷缩在床头,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
幼年时父亲在工厂晕倒,送进县城医院,她和母亲前去探望。一进病房,就看见了床单和地板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大夫问我家里有没有遗传......”
不敢往下细想。柳小妙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大致讲了一遍情况,才问:
“妈,爸爸是得了什么病走的?他的病历本可以复印寄给我吗?”
蔡美芳本来拿叛逆的女儿没办法。听完顿时计上心头,暗示她赶紧回家:
“你爸爸的病嘛,是挺严重的。县城的大夫也说不清,治不好。病历本早就烧了。劝你早点辞职,累得厉害,当心出大病。”
听筒里出来的每个字都像钢针刺入她的心。母亲一直闪烁其词。不但没有缓解焦虑,还加重了恐惧。
要是真的和爸爸得一样的大病,刚刚有起色的人生岂不是要跌进谷底?
柳小妙忍着眼泪,不停地搜索相关的疾病症状。
所有知识都指向一个凄然的结论: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可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