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天公作美,万里无云。两小时后,飞机落地准点。
柳小妙拖着箱子在机场排队打到了车。合作公司位置在市中心。加上的士速度给力,等她利索地办完事,才十点。
直接去了火车站。搭乘一班高铁,转往家乡所在的省会城市。
多亏出发早,时间充裕。一趟航班加一趟高铁,外加办事的时间,都经得起耗。
十一点半,回家行程完成了五分之四。只余下最后的一个半小时高铁。
售票窗口只有零星几个老年人。既不法定节假日,也不是寒暑假。从省城开往小镇的火车,票量充足。车票现买,时间绰绰有余。
她握着车票,往洗手间的方向走,迎面来了一个穿戴俗气的女人,主动喊道:
“妙子,你回来啦?”
女人脸上的妆浓,整张脸被大红唇抢镜。种的假睫毛太密,面积大得挤压了原生的眼睛。乍看去,头脑里半点印象都没有。出于礼貌,她微笑着点头:
“你好。”
好在对方马上又说:“我是你小学二年级同桌芳艳!刚领证,今天赶早来省城拍婚纱照的。”
这个女同学,真的有印象。不爱读书,初中二年级就去珠三角打工了。算算时间,也有七八年没见面了。
“真好。祝你幸福。”柳小妙站起来,搜遍了脑海也找不出共同话题,只能继续微笑。
“我嘛,还真是有福的人,”芳艳得意地朝后瞟了一眼,“找了个乡镇府上班的铁饭碗老公。”
柳小妙这才留意到芳艳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还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头不高,发际线高。穿着黑色夹克,肚腩圆圆,灰西裤配皮鞋。拿着手机踱来踱去讲话。
夫妻两个虽说是刚给红本本盖章,现场站得像形同陌路的旅客。难怪一开始她只注意到了主动前来搭话的妻子。
“妙子,”芳艳的八卦热情终于藏不住,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听说你妈要给你找个有权有势的老公?找着了没?是回家相亲的吧?”
“……瞎传的。我就是回家拿点东西。仅此而已。”柳小妙听到相亲两个字,头痛无比。
才走了一百来天,蔡美芳就急吼吼地替她四处探问结婚对象。搞得巴掌大的地方人尽皆知。妈不嫌丢脸,女儿难堪。
“喔……”芳艳半信半疑,重新从头到脚打量她。看够了,拉着她非要合影。
柳小妙硬着头皮,借口整理头发拖了两三分钟。正好喇叭喊着检票进站,连忙飞奔逃了。
车上,胸口忽地和南方多雨季节的天空一样,很沉很闷。
踏上回家的路,忽然间感慨万千。
原以为相亲的阴影在三个多月的帝都生活中,被洗刷干净。她的内心变得更强大。底气也比过去足了。
途中见到多年不曾往来的女同学,莫名其妙地问起她最不愿意听到的问题,又让她陷入了沉思。
如果没有那床洗了多次,布条发脆的旧床单刚好足够长,破烂的房里连条像样的麻绳都找不出。
如果临时拧成的“绳子”从二楼往一楼拽的过程中承受不住她和两口箱子的重量,断了呢?
结果后怕。她不得不想象自己摔断胳膊,折了腿,或者两者都有,甚至头破血流的惨状。要是摔坏脊椎,躺在床上不能行走,后半生带着伤残过?
上天算是很眷顾她了。读了大学,也见过一些世面。才能有胆量逃出去,不用服从目光短浅的母亲。
否则,她何尝不会成为另一个“芳艳”: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最好的年纪放弃了自我提升,去嫁一个年龄偏大的男人。甚至为了得到一张长期饭票沾沾自喜。
至于是否过得和睦,有没有感情基础并不重要。
车到站花了四个小时。这种上世纪的绿皮车,迟早是要淘汰的。再过些年头,说不准哪天就变成怀旧的记忆了。
柳小妙在车站小广场,第一眼看到了那个举着大喇叭喊话的工作人员。
北方冬天已在路上。南方却还时不时闷热潮湿。只稍稍比酷暑时凉快些许。那个人的短袖换成长袖,连外套都不加。
她拖箱子往外走,他忽然追来喊:“嘿,我记得你!离开家怎么也不和家人说一声?七月份你妈来闹过。拿着你的照片见人就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卖了呢!”
“对不起,”柳小妙的声音放得很低,“给您这里添麻烦了。”心里却有种难以压制的快乐,要是再慢一点行动,肯定被母亲逮住,要逃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她看了看行李箱,试探着问:“可以付费寄存东西吗?我明天下午就乘车走。”
“可以,一天五十块钱。”
箱子不带,两手就解放了。她沿着高低不平的柏油路往家的方向走。路过一家新开的面包店,简单解决了午饭。
下午一点左右,是蔡美芳出门去找老熟人聊天的时间。整个厂区的宿舍破败,静寂。
老房子是上世纪80年代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