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醒醒。闹钟铃响三遍咯!”
两只细腻的手指轻轻捏住了柳小妙的鼻子。她憋得直晃脑袋,眼睛也一下子睁开。
高燃大功告成似的,转头忙自己的去了。
枕头像是年糕做的。粘着她的脑袋和脖子,横竖懒得起身。
赖床三分钟后,支棱着爬起来。浴室里发出窸窸窣窣,室友在洗漱。看来两人的起床时间半斤配八两。
“燃燃,几点了?”声音黏黏糊糊,典型的没睡够。
高燃嘴里咬着牙刷,两腮沾满白色薄荷味的泡泡。腾出拿漱口杯的手,朝她比划数字七。
七点。若是像董茜茜住在公司附近,一小时绰绰有余。慢慢悠悠穿衣梳头。去人多排队的早餐店美美坐下吃一份杭州灌汤包。
宿舍在五环外,班车七点半出发。难怪高燃顾不上说话,洗漱完就匆匆忙忙化妆,换衣。
柳小妙拿起台面上摆的漱口水,咕嘟两三下完事。拧开龙头抹了抹脸,扎个马尾一分钟。
两人步子一致出了门。赶在发车前一分钟入了座。
高燃一靠到椅背就呼呼大睡。大腿上放的手机还停留在未退出的游戏页面。关灯后,躲被窝和男朋友打游戏到凌晨,困意浓烈。
二十来个妙龄女子,她们是班车上的主力。四周都是精心装扮过的面孔。唯有柳小妙顶着一张素颜。显得和公司新人们营造的班车文化格格不入。
她脸上没涂抹,反而自在。喝水不担心口红掉色,揉眼睛不怕眼线和睫毛膏沾手指。
早高峰无一例外的堵车。半小时才从五环外挪到四环边。离公司所在的北三环还差一半多的路。
姑娘们瞌睡的瞌睡,补妆的补妆。还有不少吃早餐的,聊天的,视频的,还有直播的,弄得班车热闹哄哄。像极了杂乱无章又五花八门的集贸市场。
一个镜头从后方伸来,悄然对准了柳小妙。她专注地看着手机,点开了微信朋友圈的新动态。
周逾发了一条动态:先生走好,风骨犹存!
配图是最后一次和导师在荷塘边的合影。
这是他朋友圈发的第一张照片。夏末的荷塘,一半是摇摇欲坠的残荷,一半是生机勃发的新荷。
她叹息了很久,终于在聊天框里留言:你还好吗?
西五环。通往八宝山的那条路,空旷又凄凉。起风时,路边卷起的枯黄梧桐叶,让周逾产生了一秒入冬的错觉。
他开车跟在灵车后,压抑着心头的悲伤。
车里坐着师母和导师的小女儿,两位交情甚笃的师兄。
还有后排郁郁不乐的许雅雯。她的宝马座驾是红色。很犯丧葬忌讳。
她带着白花,识趣地打车到了医院。先见周逾,再代表未能从外地赶回的系主任父亲慰问导师的家属。
握手和言谈之间,落落大方。完全没有一丝学生妹的怯意。
然而,征得家属同意,准备一起去往殡仪馆,端庄得体险些就土崩瓦解了。
在场的车只有两辆。许雅雯本能地跟着师母她们朝周逾的保时捷走。
师兄们身材高大,加上母女,一车就装得差不多了。
她的手刚碰到前边的车门,就看见握着方向盘发呆的他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
目光清冷,语气坚决:
“副驾驶的位置不可以坐。委屈你到后边挤一挤。”
“周学长,我和你的师兄们紧贴着挤在一起,不太好。”
许雅雯委屈巴巴,双手叠在腰间。小黑裙贴身且短。
要是他不同意她坐副驾驶,就是当着两个成年男性的面为难一个未婚姑娘了。
周逾看向后视镜。师母和小女儿之间,近一尺的宽。能容得下一个体量苗条的人。
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只不过指尖方向朝后。
“我不想去……”后半句,自己都觉得理亏。
“非坐我右手边不可吗?”一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
“姐姐,来,我坐妈妈膝上!”十二岁左右的孩子,眼睛泪迹未干。也从前排男女的僵持中,看到了异样。
两位师兄忙着看手机,听完并拢膝盖。尽了力给她腾地方。
许雅雯的眼底瞬间一暗。失落却又不甘心。
犹如爬了九十九级台阶,摸到第一百级边沿,忽而踩空跌落。
不,是被好心办坏事的小女孩拽下来的!
功亏一篑!
她的秀气樱桃唇像挨了针扎似的抽了抽。
闷闷垂下睫,水光潋滟的眼睛噙着只有自己才懂的热泪。坐到母女俩旁边的偌大一块座位。低声说:“谢谢!”
幸好她们给了她台阶下。周逾坚决不答应她坐副驾驶位置。要是后排的四位也不收留她,就得另寻车辆。
黑色丰田suv,由导师的儿子开。坐着寥寥可数的亲友。
如果是周逾开车,她并不很排斥和素不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