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悄然而至。
风夹带着雨点打在窗台,噼里啪啦。
“答应了准我过来的,千万别转念一想又赶人。”周逾一边逗她,一边笑出声。
他全神贯注和柳小妙说话,全然未曾留意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听到雷声了,一点也不比夏天的小。路上开车要小心。”她望着窗边。无数密集的雨线,穿过无边的黄昏。一颗心却暗暗被周逾暖到。
他说过,没有意外,随叫随到。这些平淡又忙碌的日子,若不是她一个劲拦着,那辆车一定会每天都来接她。
周逾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雨伞,和笔记本电脑一同塞进双肩包。动作利索,三两下就完成。转身不经意间撞上了门边匆匆闪过的一个人。
谁?!
他警惕地跨起背包,大步追出去。过道里半个影子都没有。环视一周,唯有电梯在默默下行。
那人不知是不是小偷。行踪鬼鬼祟祟的,溜得比幽灵还快。若是半夜,换个胆小的女孩,准要吓哭。
细想起来,疑点重重。
上完最后一节课回来时,过道两边的办公室都大门紧锁。要不是被学生们热情提问耽误了近两小时,他也早走人了。
雨下得更大。出了教学楼,周逾撑着伞一溜小跑。车停在三百多米之外,赶上下雨,路面积水,费时费力。
雨水哗哗地浇在车窗上。他专注地开车,恨不得一踩油门就冲到医院去。电话连续振动了好几回,最后一响才留意到。
“喂?”
周逾的视线不离前方路面,没有细看。怕错过柳小妙的电话随手就接了。对方在接通后一直不吱声,不挂断。这才意识到这个电话的蹊跷之处。
屏幕上显示陌生的一串手机号。没有备注,也没有任何通话记录。
“请问找哪位?”他的嗓子嘶哑,耐性也变差,没好气地朝着电话一吼:“再不出声就挂了!”
“少东家,你毕业留校了吧?”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周逾握住方向盘的手忽地一顿。
“我是学者,不是商人。”他的回答冷静,夹带自信与傲气。
对方怔了一下,闷闷地笑出声来。
“我等了六年,终于有点资本约你一起喝酒了。”
“我不参加任何酒局,不必费心。”
“六年前多亏了你和周老教授,不然我会落得里外不是人。这样的恩情,我程天宇只要活着,哪一天敢忘呢?”
周逾蹙眉。听着逐渐粗大的雨声,回忆拉起一角。
大三的一个初秋傍晚,人大校园。他扶着出院的爷爷刚下了车,就看见一位中等个头的男生站在楼前的树下。
一身白衬衣配着黑西裤。脚上套着一双锃亮的皮鞋。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不像学生,一眼就辨认出是职场白领。
“周教授,求您帮帮我!”男生激动地奔向爷爷。
周逾抢先拦住了他。
“你是谁,找我爷爷做什么?”
爷爷做完一场大手术,几乎都没对外透露消息。这个人怎么能精准地赶在出院的时间找来呢?
“是天宇?”周老教授身体虚弱。听力却未减退。当场就认出了自己的得意门生。男生边抹泪,边紧紧握手。
接下来就是一同上楼,进屋做客。
家里唯一的保姆忙着沏茶,切水果,包饺子。
男生坐在沙发上,动作自然地捧起茶水。镜片后的目光一直在周逾的身上粘着。
“我叫程天宇,是周教授带的最后一届硕士。去年有幸进了周总的集团总部,做行政管理。可以称呼你‘少东家’吗?”
初次见面,不怎么聊求学和职场的见闻。反而凑上来有话没话地拉他聊天。
周逾敏锐地意识到,对方动机不纯。
“我对父亲的公司一窍不通。只对科研有兴趣。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
“唉,我现在是公司的罪人。走投无路,每天来楼下守望。快一个月了。今天看见了周教授,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怕开了口会影响老人家的身体健康......”
“所以,你碰到我,就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另一个方法?”周逾冷不丁打断了程天宇。他的眉毛拧得更紧。
“我来公司不过一年。但常听他们夸,周总的儿子是清华高材生,相貌才华一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直叫人自惭形秽。”
“有话直说。绕得我头疼。”他从沙发上起身,背对着来客。
素来讨厌拍马屁的人,如同见了苍蝇一样避之不及。不想扫爷爷的兴。不然直接揪住衣领丢到门外去。
“我拿了应届毕业生的落户指标,解决了北京户口。现在要辞职去国外深造,违约金太高,能不能减到十万以下?”
周逾不解地望着说得声泪俱下的程天宇。
过关斩将进入父亲的集团总部,拿到稀缺的北京户口。能力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