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住,”周逾忽地拍了拍她的头,“住到你烦了再走。”
“你订了一个月,太久了。最多两礼拜。”柳小妙抱着胳膊走到窗前,抗议他的自作主张。
他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又倔强。小小的自尊心比想象的更敏感。即使要帮助,也不能过于直接,否则不经意就可能带来伤害。
“我怕你在外边被人欺负。”周逾起身,站到柳小妙的身后。
女孩垂落在肩上的黑发如丝缎一样顺滑。他的眼神亦充满了怜爱。
她心里一阵温暖,鼻子酸酸的想哭。离家求学四年,到如今的独自北漂,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境况好坏。这无疑是听过的最暖心的一句话。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回隔壁房里去吧。要睡了。”她小声地应着,忍住眼眶里滚动的两行热泪。
“行,借本书给我看看。”
“桌上的背包里有一本小说。自己去拿。我真困了。”
房间的大灯熄了。柳小妙侧身裹着被子,一声不响面朝墙壁。
周逾坐在桌前,把台灯的光调到最暗的一档。膝上摆着《平凡的世界》,扉页夹着一枚树叶形的书签。
原以为女孩子会喜欢看轻松的书。爷爷家的书房有一排架子,摆了周莹爱不释手的言情小说和漫画。
“小妙,你一定是想好好地奋斗,实现自己的梦想吧。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有我在,你的路就不至于坎坷了。”
他轻轻在床边坐下,她马上把被子抱紧。
“周逾,我有点后悔,不该让你来送伞。送一趟伞,让你消耗了人力物力财力,还添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笨啊。如果我的作用只是区区送把雨伞,干嘛不叫省时省力又省心的‘跑腿’服务?”
他的语气很真挚。柳小妙悄悄用枕巾蹭了蹭眼角,把泪水擦去。
“不早了,你设个闹钟,去休息。”
“晚安。”
门边有了轻微的响动。人好像是真的走了。柳小妙绷了一晚的神经终于松弛。她的头斜在枕头上,肩膀露在被子外。沉沉的坠入了梦。
两小时之后,门悄然开启。周逾握着房卡站在门边。借着过道里的光线,他一眼看见了床上的女孩。
她的睡姿很放松,如同卧在星空下的草地上。卸下了小刺猬般的外皮,露出柔软的骨肉,不再把自己严严实实包成一个茧。
“滴!”空调的温度上来一度。
修长的手指提起滑落的被子,轻轻地盖住了她的肩。
“再见,我真的要回家了。你第一天上班的心情,忘了告诉我了。但我今天的心情不错。交了个新朋友,还和你愉快地待到现在。”
周逾把房卡插回去,小心翼翼地检查了门,才下了楼。
凌晨四点的校园,空旷又神秘。天边流云起伏,太阳的金光和启明星遥相呼应。
他从路边找到了车,径直沿着东门方向离去。路过教学楼,习惯性地侧头一看,系主任的办公室居然还亮着灯。车从楼前一闪而过。天大的事也等到上班再说。
万柳中路除了偶尔路过的清洁工和洒水车,大段大段都是空的。周逾的车一路畅行无阻地开进小区。他溜进客厅,直奔卧室。不到一个小时,又悄悄拖着两口箱子出门。
刚迈出一条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逾儿,你不是刚回来,这是要去哪里?”
冯书琴松散地挽着头发,杏色的真丝睡衣裤。她睡眠不深,又一整晚牵挂儿子,几乎没合眼。
“我......要搬到学校里去。”手上的箱子不可能变成芭蕉扇吞进肚子里去。周逾眼看瞒不住,也就不瞒了。
“住博士后楼?”冯书琴眯起一双风韵犹存的丹凤眼,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儿子夜不归宿,又天不亮搬家。二十六年来前所未见。
“嗯,我八点要到组里打卡。”
“不是吧?我看过桌上的那叠材料。明明没有在办理入住的那张纸上签字。现在你带女孩子去酒店开房,我也不会奇怪。何苦要骗妈妈?”
周逾的嘴角抽了抽。万万没想到,老妈也有化身为名侦探柯南的一天。谁说女人的美貌和智商是成反比的。这句偏见害人不浅。
他没辙,反向来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博士后在站期间出成果,可以直接升为副教授,甚至教授。同事们都争分夺秒。我要是每天来回两头跑,浪费多少宝贵时间。您不希望儿子比爸爸在学术上更优秀吗?”
“算你有自知之明,不敢夸海口说要超过你爷爷。”冯书琴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个人问题到底解决了没有?”
“快了。”周逾伸手拥抱了一下她,“辛苦亲爱的妈妈帮我保守秘密。暂时不要告诉爸爸。”
这一拥抱,母亲很是受用。等她从被幸福包围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周逾已经连人带箱子钻进电梯。
卧室的门开着。她凭着记忆在抽屉,衣柜里挨个瞧了瞧。常穿的当季衣裤都打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