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爱英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这一家子的问题。她还有更大的问题要思考。
过了七月半,按理说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可陵阳城不仅旱情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就是这天儿也依旧是热得不行。大有秋老虎显神威的架势。
此种情形下,之前大家费尽心思种下的秧苗也十不存一,别说长势,根本连活都不可能。可想而知也只会颗粒无收。
即便通过打井,基本能解决吃水问题,但是粮食问题却又成为一个紧要问题。
而这样的情形不只是陵阳城,这对整个益都府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粮价持续飞涨,从之前咬咬牙也能买到后头掏出家底能买,如今已是很多百姓都根本买不起米吃不起粮。
按理说,朝廷在各地都置办有粮仓,遇到这种情况,开仓放粮平抑粮价属正常操作,甚至直接放出赈灾粮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呢,所有框架设置初衷都是好的,可那过程和实施的人却未必都能遵循设置人的初心。倒买倒卖以次充好中饱私囊都算好的,陈粮换新粮也属常规操作,毕竟朝廷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规矩,年年都放新粮入库,那不是也变成陈粮了嘛。但现实往往比这更丑恶,都说贪心不足蛇吞象,人性就是自私和贪婪的,古往今来,粮仓就是贪腐重灾区。就是到21世纪都不能幸免。
所以,永远不要指望官府开仓放粮赈灾,把希望完
全寄托在这上面几乎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就连苏县令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屡次向府城那边求援都没得到正面回应,反而府城那边还说因为此次旱情是牵连整个府城在内的,府城粮食也告急,不向下摊派任务已经算不错,要求各县解决问题,也做好人口管控,不要给府城增添麻烦。
一句话就是管好人口,不要让流民进入府城。
是的,到这地步,已经开始有流民了。
现代人或许很难理解,但在封建社会脆弱的小农经济框架下,一场天灾是真的就能直接让底层百姓家破人亡。粮食产量低,还要交大量的苛捐杂税,很多人家,在交完税以后,剩下的粮食也不过勉强果腹,其中大部分还都是难以下咽的粗粮。别说天灾,就是生一场病,也是绝对生不起的。因为治病要钱,如果要治病,就只能卖粮。有些人家,因为这样那样不得以的原因,在秋收的时候卖粮,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只能卖儿鬻女求存活。这都还算好的。
这次这样大面积的重大旱灾,也就是益都府作为天府之国向来风调雨顺,这么多年积累的血条够厚,不然早在麦收那一茬的时候就开始闹饥荒现流民了。
但是到了秋收,彻彻底底的颗粒无收,老百姓们压抑了大半年的恐慌情绪随着粮价飞涨再也压抑不住。
陆陆续续开始出现流民,以往都是外地流民跑到这里来求生
存求安稳,这场百年难遇的旱灾却逼得益都府人民也不得不动起了往外跑的主意。
主要是这真的是大半年都没下雨,一滴雨都没下,之前很多人都还抱着希望,毕竟益都府真的是个风水宝地,多少年来虽地处西南,却向来以富庶闻名,蜀锦蜀绣更是闻名天下,物产丰饶富庶繁华甚至可与秀美江南齐名。可看到秋收这样的场景,很多人也开始绝望起来。
张爱英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尽管,他们家是不可能缺粮的。可是,面对外界飞涨的粮价,张爱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哪怕一开始在水的问题上已经做出了选择,可是看到那么多人卖房都买不起粮食,这还是城里,村子里那些农民更惨,他们把山上能吃的都扒来吃了,已经有人卖了田地还卖儿卖女。
很多世家大族地主老财就在这时候用最低廉的价格买地,就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也不会轻易把粮价降下去。
可张爱英能真的看着这些人没有粮食而无动于衷吗?
就连作坊和店铺也在这一波灾情中停工停业,都吃不起饭了,谁又还会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张爱英觉得,现实境遇实在是已经到一个非常坏的情况了。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粮食危机。
而对此有着最直观感受的就是县令苏文进。
他也在发愁,经过之前的很多举动加大力整顿,如今县城吃水还是没问题的,可人除了喝水,还是要
吃饭啊,没有饭吃,那是真的能要命的。百姓为了这口饭,别说当流民,就是起来把这天掀了都是可能的。
可是粮价这个问题,他已经非常努力,甚至可以说尽了全力了。可很多事情,不是尽力就行的。
“他们还是不肯降价吗?”
“不肯,现在我们的人过去他们连见都不见。县衙仓里的粮已经放完了,这粮价……”
苏文进咬牙:“府城那边呢?”
“苏县,您是知道的,知府早就有过指示……”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难道就看着这一群人如此猖狂?”
苏文进很愤怒,但是愤怒的同时他也很清醒。他知道,这些粮商囤积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