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柠追得气喘吁吁,就在她一口气接不上停下脚步时,那辆车也踩住了刹车。
冰寒森冷的黑色车身融入进夜色中,许禾柠弯腰,双手撑着腿,车尾灯落在她身前。
她只来得及用力喘了两口气,便迈步走了过去。
拉开车门的一瞬,车内的暖气扑面而来,还有萦绕在季岫白身上的清冽香气,许禾柠未作犹豫矮身进去。
门被带上的一刻,许禾柠刚要开口,车子却已经往前开去。
她下意识扑到车窗玻璃上,但她喊不出放她下去这几个字。
连淮的车在后面跟着,她轻攥紧些手掌,司机自觉放下了挡板,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内,这会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想,季岫白肯定有很多话要问她。
但身旁的男人特别沉得住气,他没有什么急着要说的话,甚至都没有看许禾柠一眼,空气仿佛被一点点抽尽剥离,她全部的性子都被他消磨干净。
许禾柠还记得要救陈深的命。
倘若不救,她会寝食难安。
但她要怎么开口?
许禾柠只能挨过去,手握住季岫白的高档大衣。“我……”
男人偏过来头,只消一眼就让许禾柠的话吞咽了回去。季岫白慢悠悠将目光下移,她的手上有泥和血,脏污不堪。
季岫白手臂往旁边动了下,那点子衣料从她指缝间被拉出去。
许禾柠手里落了个空。
她指尖捻了捻,血腥味充斥着车内,“那一刀原本是要扎我身上的,我不想欠陈深一条命,季岫白……”
季岫白唇瓣紧闭,但溢出声极冷的笑意。
“你怎么确定追杀你们的人,不是冲着陈深去的?说不定你只是被他连累的。”
许禾柠见他搭了话,她想趁热打铁。“这次就放过他好不好?我跟他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
“再也不会?”季岫白打住她的话,“那也就是说,之前有过什么。”
她说话都只能小心翼翼,半个字不敢说错。
季岫白身子动了动,朝许禾柠逼近些,她脸上脏污不堪,甚至还有血指印,一看就是陈深摸她脸时留下的。
季岫白眼眸深处也染了几许红色,看她嘴角晕开的一处,仿若是被陈深吻花了的口红。
“以前也没有什么,我为他求情不掺杂任何别的意思,只因为他救了我。”
季岫白拿了一瓶水,手指拧开瓶盖,许禾柠以为他会直接泼在她脸上。
她认命地闭了眼,季岫白将一块毛巾扔给她,“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许禾柠握着毛衣,面对递到跟前来的水瓶,只好接过去。
她用水浇湿了毛巾,然后往脸上擦,才那么一下,白毛巾上就红了一大片,看着触目惊心。
许禾柠说再多,都融不掉季岫白这颗冰冷的心脏。
她心里焦躁不已,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无可奈何感。
林子里,洞口处的两个人还在继续铲土,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别人过年都在吃香喝辣的,咱俩什么苦逼命啊?”
“别埋怨了,干完这活肯定有赏……”
一铲子土扔下去,陈深站在里面,躲都没躲,任凭泥块掉落在脚边。
这座替他挖的坟已经越来越高了,眼看着就要把他埋在里头。
许禾柠临走前说的那句‘我不会让你死的’,此时此刻讽刺到让人觉得好笑。
不顾一切救过他的,是她。
可如今为了上季岫白这条大船,把他丢在这等死的,也是她。
陈深头重脚轻站不住,身子往后倒时重重地摔了一跤。
上面的两个男人见状,接着好几铲子的泥土都扔到了他身上。
“照这样下去也快了,加把劲。”
他面上、身上都是土,呼吸被腥臭的味道给塞住。
陈深知道,他是等不到许禾柠了。
四周静寂无声,这儿连一簇烟花都看不到,他这条贱命要真交代在这,世上连个给他哭坟的人都没有,可笑。
梁琮躲在暗处,捏紧了拳头,他看不到洞里面的情况,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走。”
他叫上身后的几人,快步过去。
梁琮手摸向腰际,一把二十厘米左右的尖刀泛着影影绰绰的寒光。
上面很快传来激烈的缠斗声,连淮就留了两人,不过身手很好,似乎没有打算硬碰硬,撂倒了前面的人后就大步离开了。
梁琮没心思追,赶紧顺着梯子往下,踩着的土质松软,他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陈深身旁。
“深哥——”
他将人拉起来,看到陈深的伤。
“那群王八蛋,居然捅伤了你?”
梁琮赶紧让上面的小弟下来,“快,扶一把。”
陈深却伸手将他推开,“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