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楼——
池兰香捏着鼻子站在狭窄的过道里,面前煤炉子上咕嘟咕嘟熬着中药。
这楼房住起来体面是体面,可真的太挤太吵了,一点都不方便。
光熬药这会儿功夫,就有七八个孩子从背后疯跑而过,时不时就会撞到她。
一层十户人家,平均每户人家三个孩子两个大人,有的还有老人,几十口人就在这么一条楼道里做饭晾衣。
要是谁家晚上烧肉了,孩子们就会站在过道吸溜口水,眼巴巴望着。
瞧着怪可怜的,久而久之大伙儿就形成了默契,烧肉的时候匀出几片来投喂孩子,今天你家明天我家,也算公平。
因为薛家振彻底倒向了那边,夫妻俩得到了一大笔钱,池兰香穷人乍富,几乎顿顿都要吃两三个荤菜,吃得脸都圆了一圈。
她喜欢听别人恭维自己满足虚荣心,所以喂肉的时候总要比别人多一两片。
这就导致了一到晚饭时候,那群孩子就拿着碗在薛家外面蹲守。
薛家振发现后怕这种奢侈高调的生活引起怀疑,狠狠骂了池兰香一顿,勒令她不准再在家属楼烧肉。
由奢入俭难。
池兰香憋了一肚子气。
正好今天熬中药,她故意冲那几个经常来讨肉吃的孩子招手:
“想吃肉吗?”
孩子哪有不嘴馋的,咽咽口水直点头,“想吃!”
池兰香看着他们脏兮兮的脸蛋,眼神嫌弃,“想吃肉就把碗里的汤喝了。”
她往几个孩子的碗里各舀了一勺黑褐色的液体。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抵不住吃肉的诱惑,端起碗把里面的汤水给喝掉了。
“呸呸呸!”
“好苦,哇——”
池兰香恶作剧成功,笑得前仰后合,尖细的笑声很是刺耳。
“中药好不好喝啊?叫你们嘴馋害我不能吃肉!活该!”
孩子们被捉弄,哭着喊着跑回去找家长告状。
没一会儿,齐连长的爱人陈素芬,还有另外两个孩子的母亲怒气冲冲地探出头来。
“池兰香,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药给孩子吃,吃出好歹来怎么办?!”
“就是,谁知道你熬的什么药……”
池兰香撇撇嘴,不以为意道:
“吃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出来说啊?”
陈素芬一噎,“药能跟肉比吗,是药三分毒!”
池兰香翻了个白眼,“一群乡巴佬,懂什么?我这个可是首都医生专门开来给家振补身体的,全都是名贵药材!”
不过几个连长家属,池兰香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陈素芬几个气得不行,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揪着自家孩子的耳朵骂骂咧咧。
“怎么回事?”
薛家振拎着饭盒回来,皱眉问道。
池兰香刻薄得意的嘴脸立马换成笑容,“家振,你回来啦。”
“薛营长,我家孩子不过吃了你们几片肉,还你们就是了,你爱人骗孩子喝苦药汤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忌着薛家振职位比自家男人高,陈素芬几个抱怨也得压着脾气,别提多憋屈了。
知道前因后果后,薛家振黑着脸瞪了池兰香一眼。
这个蠢货,一天不惹事会死?
他不得不给陈素芬几人赔不是,“都是些强身健体的药材,孩子喝一点问题不大,回头我一定好生批评兰香。”
说完,又倒了一碗中药当着她们的面喝下去。
见他做到这份上,陈素芬几个也不好再追究,拎着孩子各回各家。
只是晚上躺在炕上时,陈素芬忍不住嘀咕:
“你说薛营长前阵子联合演习立了功,最近在驻地表现也好,是不是就因为那补药起了作用?”
齐连长打了个呵欠,“我又不跟顾副团搞竞争,喝那玩意儿干啥?”
陈素芬掐他,“你咋这么没上进心?争取升个副营长也好啊,每个月工资多八块呢!”
“不成,改天我得找池兰香打听打听,给你也弄几副回来试试……”
回应她的是身旁男人早已熟睡的呼噜声。
此时此刻,斜对门的薛家却还亮着。
薛家振坐在书桌前,从衣服里侧口袋取出一只通体黑色的钢笔。
钢笔外形和市面上卖的相差无几,笔身略粗些,只有真正拿到手里才能察觉其特殊之处。
拔开笔帽,里面塞了一张纸条。
薛家振用特制的药水涂抹在纸条上,等药水变干,纸条上现出一行小字。
这时,池兰香突然贴了上来,黑里透红的脸蛋带着渴望。
“家振,你都好久没碰我了,今晚……”
薛家振挥开她的手,快速扫过纸条上的字,然后放到煤油灯上烧毁。
动作快得池兰香只来得及瞄到几个字,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