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中,一道瘦削的身影从风雪中缓步而来,及腰的黑发被一根白色绸布束在脑后,随着呼啸的风雪飘动,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脸侧,肤色苍白,几乎要隐没在风雪中。
似乎是身有暗疾,即使身上裹着厚厚的丹红大氅,还是畏冷般地将手缩在袖子里,唇边不时溢出几声轻咳。
风雪呼啸间,身后脚印被转瞬掩埋。
在满目雪白的荒原中,他便是唯一的亮色。
不知走了多久,沈如止耳尖微动,揭开蔽目,视野尽头不再是白茫茫,出现了一线黑影。
那是离雪原最近的小镇,沈如止松了口气,唇边压抑着的轻咳再也克制不住,倾泄而出,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薄红,苍白唇肉上染上血色,倒是显得气色好了些。
他弓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拽着大氅边,脖颈青筋凸起,喉间升起血腥气。
寂静的雪原响起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半晌才停下,沈如止慢慢直起身,习以为常地将唇边溢出的血擦在随身的手帕上。
他撑着身子,喘了口气,重新戴上蔽目,只露出鼻梁,黑色蔽目上以白色丝线绣了玄妙的纹样,沁出的泪水被蔽目悄然吸走,蔽目约莫三指宽,附在沈如止面上,遮掩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尖尖下颌。
沈如止深吸口冰寒空气,涌入肺腑,胸中窒闷感缓和些许,沈如止提起力气,冻得青白的指尖结下印,冰蓝色的灵力带着浅淡的拖尾,瞬间窜向前方坐落的小镇。
一系列做完,沈如止喘着粗气,身体克制不住地打起颤来,经脉中残存的微薄灵力全部用来发出牵引符,本就枯竭的经脉传来干涩的痛,他腿软地迈不出一步,蔽目下的眼睛无力地眨了眨,勉力召出傀儡扶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向灵力牵引的方向走去。
傀儡冰凉,扶着自己胳膊的傀儡机械的迈着步伐,沈如止将大半身子靠着傀儡,大氅下的双腿打着细颤。
这是沈如止做的第一只傀儡,他灵根被夺,以往习以为常的风雪,如今却像刮骨的钢刀,如果不是储物戒里还有加持了阵法的大氅,他恐怕连雪原都走不出去。
第一只傀儡他做的磕磕绊绊,失去了天级冰灵根的身体只有微弱的灵力,加持不了御寒阵法,在极寒的雪原贸贸然放出傀儡,恐怕傀儡比他还先坏了。
沈如止叹了口气,吸入肺腑的空气冰凉刺骨,连带着头也隐隐作痛,距离师尊联合师兄弟夺走灵根那天已经过了半个月,他被扔在了雪原中,失血过多的微弱意识被肆掠的风雪唤醒,要是再醒的晚几天,他便葬身雪原中了。
沈如止想到这,虚软无力的指腹探上丹田处,破了个大洞的丹田涌动着微弱的灵力,试图修补破败的身体,越是抽取灵力修补丹田,干涸的经脉越是枯竭,在他设下牵引符后,破败的身体愈发的乱七八糟。
雪原总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白天黑夜,沈如止只能凭借心脏微弱的跳动来判断时间流逝,在他数到一万三千六百时,之前只能远远看到的城镇近在眼前。
现在似乎是中午,隔着道城门,沈如止还可以听到城内的叫卖声;他靠在冰冷的傀儡身上,听着久违的喧闹,连日来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沈如止歇了一会儿,攒了点力气,将蔽目摘下,和傀儡一起收进储物戒,是不是该庆幸师尊挖完自己金丹后,没有将自己的储物戒收走呢?沈如止悄悄想着,唇边扬起弧度,眼中死寂一片。
顺利进城后,食物的香气边飘荡而来,多日未进食的胃隐隐作痛,沈如止按了按绞紧的胃,找遍储物戒,从落灰的角落找出几块碎银,走进一家面摊。
沈如止自从踏上修仙之路后便没有为食物发愁了,天级冰灵根的天资让他拜师不过半年便顺利筑基,那时自己还会贪恋人间烟火气,总是缠着师兄下山买些零嘴。
师尊见他这般留恋红尘,发了大火,带着自己下山的师兄被关进惩戒堂三天,又将自己扔进寒潭中半旬,直到自己提升到炼气期才松口让自己出来。
沈如止向来尊敬这个将他从乞丐堆里捡来的师尊,师尊如何说,他便如何做,即使被寒潭刺骨的潭水灌体,他也没有丝毫怨言。
他五岁上山,到现在十八岁,十三年时光不曾有一丝松懈,寒来暑往一日不停。
他是那么期盼师尊欣慰的目光,也在十八岁晋升金丹后如愿以偿,只是他不知,欣慰的背后是斩下的屠刀。
阳春面装在豁了一个小口的瓷碗里,点点翠绿葱花飘荡其中,氤氲着香气,雾气朦胧了沈如止的视线,老板将面碗端到沈如止面前,笑着招呼他趁热吃,让他恍惚的思绪骤然回神。
沈如止冲老板点点头,取来筷子细细吃起来。
面摊生意不错,不少凡人和修士坐在面摊吃面,不时有讨论声传来,沈如安垂着眼睫,安静吃面。
“问道宗虚灵长老二徒弟堕魔了,前几天将那徒弟除名了,他亲自将命牌捏碎,估计已经被斩杀了,名下空了个徒弟名额出来,不少人都往问道宗赶呢,想在半年后的宗门选拔上拜他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