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车帘,
掀开小小一角,阴影下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清明挽起自己宽松的衣袖,白皙细瘦的胳膊上,遍布着各色奇怪的疤痕。
灰沉的凹痕,暗红的增生凸痕……明显的陈年旧疤和新的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在南诏,男子如同天启的女子,对自己的身体格外爱护,这般嶙峋的伤,被人看到怕是要被嘲笑。
清明冷着脸,却不甚在意。
什么都没有他和小满的命重要。
“我曾经是他的药童。”
清明和小满,无姓,
因为他们其实是孤儿。
从小在崇州城长大。
崇州城因为地界问题,无人干涉,常年动荡,那里的百姓过得并不安定,但也努力地过自己的日子。
期盼着安宁与和平。
崇州人少,地贫,一场小小的天灾便能让很多人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清明和小满同是在街头乞讨时认识的。
可能因为年纪小,且同性别,更容易结伴。
那年初春,正是冰雪消融之际。
挨过了寒冷的冬天,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墨云从天启回来,恰好路过崇州城,带走了他们。
后来清明发现,其实每次从崇州回来,墨云都会抓一些孩子。
但当时,清明和小满被人盯上了,那些人扬言要卖掉他们换钱。
清明在挣扎中,拉住了路过的墨云的衣角……
他以为拉住了可以拯救他的贵人,却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两个小孩,用了身边所有可以防身的东西,被人夺取木棍,石头,便撕咬踢打……
反抗的过于激烈,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些人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威胁,“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了!”
等到人群散尽,两小孩被人打全是伤,几乎不能动弹,贴着冰冷的青石路,奄奄一息。
在清明没有反应过来时,
墨云拎着小满的领子,从他旁边拖走了小满……
满地的血痕,顺着他们离去的脚步越晕染越弥漫。
清明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狠劲,竟然站起来冲了上来。
他死死地咬住墨云扯着小满后领的手……
也许是当时他蓬勃的,激愤的生命力引起了墨云的注意。
小满和他都被带走了,成为了墨云练蛊的药童。
其实当时并不止他和小满两个人。
困在囚牢里的那几年,前前后后见过的药童大约有百来人。
有些失踪了,有些死在了他们眼前,有些……应该还在墨云身边。
“你弟弟原来也是正常的?”宋翎问。
清明深深一口气,点了点头,“是。”
“他小时候很聪明……但在一次试药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那是个雨夜,雨下得很大,已经过了平时小满该回来的时间,清明很着急,但也没办法出去。
虽然已经不住在监牢里,但一方小小的院落也到处是眼线。
那些人平日看不见,只要你企图踏出必然会被扔回来。
而小满被人扔进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心智。
像是丢了魂,整个人痴痴傻傻,不会动不会说话……
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清明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们每个人试蛊似乎都不一样。我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可怕,但其实只是因为放血,和被游走在皮肤表层的蛊虫咬而已,疼的只是皮肉。”
“小满与我不同,他虽然没有受什么皮外伤,但每次回来精神都是崩溃的。”
马车急促行驶在空荡的街道上,
突然一个颠簸,
正说的激愤的人突然撞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桌角,
上次被叶肆一时激愤砍坏的边角,宋翎一直没有管。
破碎尖锐的边角屑戳进清明的手腕上。
猩红的血慢慢涌出,清明看了眼不甚在意地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藏进衣袖。
“宋大人,我知道墨云很多的事……”
“嘘!”宋翎抬眸,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清明不解,但闻言抿了抿唇,选择了闭嘴。
心下有些泄气了。
难道这次也是白忙活了。
没等他失意多久,安静下来后,耳畔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很近,应该就在马车里。
他寻着声响处,视线从宋翎的脸上移动到了他的腰间。
宋翎腰间挂着的玉葫芦,
此时正在轻微的抖动,发出奇怪的声音。
略微透明的瓶身隐约可见里面有黑色的东西爬行而过。
宋翎垂眸,伸手敲了敲玉葫,“安静点。”
得到他回应的小蛇,在玉葫里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