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厉北暝意识到,是他小看了他。
他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也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对于他和沈幼梧的感情,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笃定,只有那百分之一的不自信,而这百分之一却被他看在了眼里,揉在了手心里,并且成为了他射向他的利箭。
可是他忘了,和他相比,他早已是最大的赢家。
他嘴角勾出一抹淡笑,然后转过身去,不远处的女孩见状马上跑了过来。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彻。
“你们聊了些什么啊,没吵架吧?”
厉北暝熟稔地搂住她的肩膀,目光看似不经意的看向周彻的方向。
“随便聊了两句,周先生是个有趣的人。”
沈幼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却见他一脸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模样。
想起刚刚和周彻的误会,她还是想要解释两句。
她看向对面的男人,“周彻,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在我心里,你是惺惺相惜的战友,虽然我们从未站在同一个赛场上,但是我们都有必胜的信念,我很钦佩你,因为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但是你比我更加优秀。同时,我也很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她这番话字字句句发自真心,就连厉北暝都听出了她对于这份关系的看重,甚至心生嫉妒之意。
他和周彻的这场对弈,他看似赢了,但又赢得不够彻底,即使他们之间是友情,那也在她的心里占据着不轻的重量。
而周彻也是懂得见好就收的。
她明明白白表达了对他的看重,这就足够。
只要他在她心里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就够了。
他收起心里的别扭与不甘,俯身正视着她。
“知道了。”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沈幼梧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她刚准备和他告别,又听见他有些生硬的话语。
“那条项链,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此时,就连厉北暝都不禁看了他一眼。
八百万,他不知道要在生死关头走几次,才能赚到这笔钱,如今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不喜欢就扔了”。
他忽然有些敬畏起他眼前这个男人。
他们算不上是情敌,却都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而他的一言一行,任谁都无法诟病。
沈幼梧此刻也是无奈极了,“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的,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亲戚家吃饭了,你这些天都还在梧桐镇吧,有事随时联系啊,要是迷路了也可以找我,这个镇上的每条路我都认识。”
周彻也没和她客气,“放心,肯定不会少麻烦你的。”
沈幼梧刚要开口,林博远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只能赶紧接起来,果然是催她过去吃饭了。
她飞快地答应下来,然后拉起厉北暝的手,还不忘了和周彻告别。
“那我们先走了啊,回见!”
周彻站在原地,看着她那样自然地拉住了厉北暝的手,然后带着她狂奔在小镇的道路上,她是那样的生动肆意,仿佛完全没有烦恼一般。
他恍然间记起,他们接触最频繁的那几年里,她总是心事很重的样子,那么小的人儿,眉间的愁绪像是怎么都散不去,他无意中听人说起,她是青少年组最有灵气的选手,也是被无数人看好的空手道界的天才少女。
他听说,那几年她参加了上百场比赛,并且每一场都拿下了冠军。
他听说,她终于攒够了她奶奶的医药费。
他听说,她的奶奶还是去世了。
他听说,她悲伤过度,新伤未愈,旧伤复发,再也无法站上擂台。
他听说,她的妈妈也得了绝症。
再后来,他听说她离开了梧桐镇,被她的亲生父母接走了。
小蝴蝶终于长出了翅膀,离开了生养她的小镇,飞去了很远的地方,去看更大的世界了。
他为她高兴,因为她再也不用那么辛苦,甚至拿命去拼,但他也知道,从那一刻起,他那从未宣泄于口的喜欢,再也没有了机会。
她是生来就注定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而他,有着最令人难以启齿的过往,注定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黑暗里。
他见证了她那段痛苦难熬的时光,可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心有不甘,他不敢见她,可一旦见到了,心中那份不甘就会冒出来,然后变成疯长的藤蔓,捆缚住他的心,让他失去理智。
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未婚夫,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可他还是贪心地想要得到些什么。
而今天,他想,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战友,朋友。
他想,那是他们之间最合适的关系,也是最长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