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摆在师傅面前的难题。
接而连三的案件,让师傅从警的威望受到严重挑战。师傅一天天在蓼溪小镇奔忙,但可能存在的证人,一直处于未知状态。得到灵感的那天,据说师傅正在翻着《聊斋》,回想着电视画面上飞来飞去的神仙鬼怪,突然就想到了吃喜宴那天乡亲们说起的疯子。那名树上的证人一直被人们忽略,但作为警官却应该重视起来。是不是真的疯了?能不能证明他讲述的一切就是事实的真相?师傅一次次前往村子调查,向亲友了解老人的往事,比对老人的自述。他相信老人行动诡异但神志正常,攀爬树上只是疏导心里积压的一些奇异往事。世人看到的是外表的疯巅,但师傅相信自己看到了疯子内心的正常。还带着老人到县城里做精神鉴定,结果当然令他失望。
师傅向领导汇报办案进程时说,肯定是精神鉴定的方法有问题!费尽心力找一个疯子作为证人,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疯了,被疯子弄疯了!领导严厉地批评了师傅,不但没有挽回乡村警署的声名,反而又给白鹭镇的群众落下笑柄,让派出所蒙羞。三个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师傅后来背负着耻辱,在白鹭镇卧薪尝胆开始了以后的工作。师傅把那本《聊斋》一把火烧了,与谁也不愿重提那件旧事。
但我在他手下工作的日子里,他却反复向我讲想那位老人,也许是为了我成长的需要,也许是把我当成了惟一的知音。听得出师傅与那位树上的证人成了知心朋友。师傅对我讲述案件时,并不津津乐道于破案的挫折,而是重点在讲述老人一生的阅历。师傅说,开始是他在寻找老人作为证人,到后来却是老人在要求师傅作他的证人,证明他做过的一些错事,造成的一些冤案。在证明疯子不疯的过程中,师傅从老人口中记录了大量往事,这些资料对破案作用并不大,但师傅一直不想丢掉。师傅后来还参加了老人的葬礼,据说是老者的遗嘱之一。在葬礼上,师傅看到树上的证人最终进入了地下,成为大树的根系,而他作为老人的忘年交,最终成为了大树的枝叶,成为老人梅江往事的保管者。
树上的证人,作为一种我和师傅之间的谈资,一直在被保管在一本笔记本里。没想到的是,当我把《聊斋》送给师傅作为礼物之后,师傅最终决定把这份手稿回敬我,并且要求,如果有时间,可以根据我的专长,把老人的一生整理成像样的文章。我知道,师傅早已看破了人间的功名,把早年的那次挫折当成了人生的财富。我只好接受,表示愿意和师傅一起参与到小镇往事的追忆之中,成为岁月的证人。
所长离开小镇后,我利用业余时间认真翻阅了所长的手稿。当然这并不是成型作品,而只是工作日记。但我从破碎的记录中发现一段完整的家族史。那位树上的疯子,竟然是这个家族的不肖儿孙。在所长的手稿中,他叫有银。但仅凭所长的手稿我也没弄清,这位树上的证人到底是疯子还是正常人。
据手稿记录,20世纪初梅江边发生一场宗族械斗,大户人家的闺女灯花在洞房等来丈夫去世的消息,守寡的灯花笼罩在“克夫命”的阴影中,下嫁河村与穷苦人家成婚,由于二婚不能坐花轿,迎亲队伍只得背着小脚女人灯花走回河村。灯花来到河村之后,夫家三兄弟分别以走船、放排、经商为生,家业渐有转机。
灯花的夫君不幸染病。那位树上的疯子有银,就是三兄弟中最小的那一个,他为了生意丢下生病的大哥不管,导致大哥不治而亡。大哥去世后,灯花再度守寡,拖着小脚独自养两个儿子。二哥不方便与嫂嫂同居一个屋檐下,外出流浪成了排工,直到红军到来建立了苏维埃,回乡分田分地,成了苏维埃的一位耕田队长。
红军撤退后,梅江上下红白拉锯,有银经商的小镇成为白区。有银找了一位叫喜妞的新寡之妇,不料寡妇又与屠户有染,为此两个男人成为情敌。屠户被白军抓去义务杀猪,为此知道了红区的猪肉生意非常好做,怂恿有银一起合作。有银表示愿意合作,屠户出资自己出力。有银回到红区寻机购买生猪,物色好后苦于自己无力挑到白区,于是唆使二哥帮忙。二哥带着有银回到河村,灯花看到小叔子有银不计前嫌,出于兄弟相帮的观念,让二哥违反禁令暗中帮助小弟有银挑猪肉过白区。不料路上得罪了乡民被告密,区长被迫同意苏维埃政府以通匪之罪处决二哥。
在二哥的帮助下,有银的生意成功了,但他跟屠户汇报猪肉在红区被劫,独吞了生意所得,并与情妇分享。不料屠户找寡妇发泄不满时,从寡妇口中发觉了有银的伎俩。在白区经商的有银,最终也由于得罪当地的屠户回到红区避难。有银隐居蓼溪,天天到码头看排工扎排。为解寂寞,有银跟着一位排工练习打竹缆。但有银不甘成为一个苦工,暗中开始做鸦片生意,唆使为躲壮丁四处流浪的侄子为他做挑夫。有银的烟土生意并不顺利,最后被官府通缉,看店的妻子被抓进牢里。灯花劝大儿子不计前嫌,设法帮助有银打通关系,终于救出了官府扣为人质的婶婶。
解放后,灯花家一心想建新房,正遇上大炼钢铁,小镇成为木炭的供应处,不允许私攒木料,建房计划只得搁浅。念过私塾的小儿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