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合适的就不会找你了,你家这块地合适,后头靠着一片山坡,山坡上黄泥厚,纯净,没有砂石。一个砖厂可要挖好多年,只有靠近山的地方才能变通着批下来。
捡狗拒绝得非常坚决,说,你去再找别的地方吧,我家那块地不可能。我要出让了,我姆妈会骂我,那是祖上留下的,我不能让人说,我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金狗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远仁又来找捡狗,我们都知道他是替儿子当说客来了,就告诉他别浪费口舌,那块地当年还是他自己说不能占用耕地呢。
远仁说,我不是当说客,就是来和你聊聊天同,婶子啊,转眼你家房子建起二三十年了,你看我们都成老人家了,迟早要去见马克思的呀。
灯花应道,是啊,这世界听说变了,大家都想建砖房了呢,听说你们家开砖厂了,你儿子金狗像当年的书苗一样,是村里的大能人!
远仁说,可不是,大家都想建新房建砖房,金狗会挣钱,是时代变好了,如果是书苗那时候,想建砖房还不敢建起来呢!
灯花说,听说书苗流落寺庙,你家金狗成为那寺庙最大的施主,就是为了接济这个老人,这是积德啊!
远仁说,时代真是不同了,你在这梅江边生活八九十年了,对世事看得透了吧,这田呀房呀那有固定不变的?风水轮流转,政策时时变,我们老人呀,什么都能看开一点,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捡狗说,你这不是又要提起那块地吗?远仁说,说说也行,你得想想,金狗开个砖厂,乡亲们就可以进场里做工,不就是有收入了吗?现在谁不想挣钱建新房?我看没有人不想,你家蒜头是队长可不能挡着大家啊。我家金狗说了,只要是我们村里人用砖,他保证只收成本价,你家的就白送。
捡狗插嘴说,空头支票忽悠人。远仁说,我让金狗自己来说吧,你就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吧,这砖厂虽说是金狗开,但到底还是大家的,为大家造福的呀。
捡狗只好说,你让我想想吧。
晚上,捡狗跟蒜头商量出让土地的事情。他说,我是不情愿的,但远仁也说得在理,你们都要建新房,年轻人总有年轻一代的事业,我不该拦着你们。蒜头也同意了,说,那你就卖给他吧,有了卖地款,加上红砖不用钱,我们家也可以早点做起砖房。
蒜头听到捡狗答应了,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隐隐感到人世的诡异:当年他和父亲为这块地,受到远仁的反复捉弄,现在远仁又来当说客,要把地转给他家开砖厂。
沉默了一会儿,蒜头对捡狗说,说,都怪我们没出息,把那块地卖给他家!也好,有了钱,我们家也好好建栋砖房……
蒜头想到这里,跪着对昏迷的灯花说,婆婆,你醒醒吧,虽然我们违背你的愿望,把几代人种的地卖给了砖厂,但那是为了建砖房啊!婆婆你放心走吧,我们一定会努力,把青砖房子建起来!
但是,灯花仍然没有反应。
蒜头说,婆婆,你醒过来吧,我们河村也要建砖房了,虽然不是青砖房,但红砖跟青砖一样,都是过了火烧的,加上钢筋水泥,比青砖房更加牢固!你再等几年,就能看到村里的红砖房,更横背的天马山庄一样,跟陈家瑶家的房子一样,高大坚挺呢!
听到蒜头提起陈家瑶,书声恍然大悟。书声说,姆妈是不是在等那个陈贤泽?都怪我,虽然我们同在林业公司,但两人却没有好好聊天,不知道林场的志愿军,就是姆妈一直寻找的人!
捡狗说,志愿军陈贤泽?姆妈在四年前,不是见到了那个横背人吗!蒜头点了点头。婆婆跟陈贤泽重逢的事,蒜头知道得一清二楚。正是分田到户那年,时隔半个世纪,灯花与陈贤泽重逢,成为河村仅次于分田到户的大新闻。
如果不是分田,陈贤泽的养女不会到河村劳动。那天,年过八旬的灯花坐天天井边,摇着摇篮里的孩子。一位陌生的女人,跟着蒜头的妻子李氏走进了大厅。李氏招呼说,横背人,你家的牛怎么跑到我们村来了,不好好看着,要是被人牵走,可就损失大了!
灯花虽然眼睛不好使,但耳朵倒更加灵便。你是说,这个是横背人?灯花顺着李氏的叫喊,问起了李氏。
李氏说,这是我们邻村的横背人,从横背嫁过来的,跟我娘家同一个大队!她家的耕牛跑丢了,过我们村来找牛,渴了进来喝口水呢灯花说,既然是横背人,我想打听一个人。
横背人喝了水,朝灯花说,你说,你打听什么人。灯花说,红军离开那一年,我救起个横背的孩子,姓陈,当时全家被抓起来,我抱回村里后隐藏了一年,后来被他的族人抱回去了。
横背人惊讶地说,你说的人,是不是我父亲?灯花说,你父亲?难道你也姓陈?横背人说,我不姓陈,我姓宋,但我父亲姓陈,我是他的养女!
灯花说,你说说,你父亲有没有提起过那件事?那时他才三岁啊,估计他早就不记得童年的事了!
宋氏说,我父亲一直记着,他跟我说起过,河村有个奶奶救了他。他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