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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灯花也希望家族里再多出些文化人,就像书声。成了公家人,铁饭碗一端衣食无忧,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只可惜书声入不了党,进步不了,至今还是普普通通的捡尺员。但灯花也理解儿媳的想法:毕竟子女多负担重,让老大早点回家也是没办法。
灯花觉得要好好规劝蒜头,嘭嘭地敲起了木门,喊道,再不起来下地,父亲回来会收拾你!农忙时节谁家孩子不下地?那才是真正的寄生虫!
蒜头梦到捉到一条大鱼,结果被奶奶的喊声惊醒,不由为那条梦中的鱼遗憾直情迷。蒜头打开门,打着哈欠问奶奶,吃早饭了吗?
灯花笑着说,吃晚饭时间了!
蒜头迷迷糊糊,半信半疑,打开水缸舀了一瓢水,嗽了一下口,揭开窝盖拿起一块红薯,就咬了起来。蒜头又从木橱里拿了只粗碗,打了一碗米汤,一边喝着,一边对天井边纳着鞋底的奶奶说,我又梦到社教的干部在说你。
灯花应道,我听到你说的梦话了,社教的干部说我不要紧,请他们来好好教育你一番才应该!你再这样下去,可真是个寄生虫了,你不觉得可耻吗?
灯花嘶嘶地拉着麻线,看着对岸马鞍形的青山,又说,你这么懒,将来梅江边都传说你是个懒汉,将来怎么娶老婆!
蒜头说,我不是懒汉。灯花说,母亲把房门擂破了还不起床。自己说不是就不是?懒汉是别人叫起来的!
蒜头吃完了红薯,打水冲了一下碗,说,婆婆,我自有挣工分的地方,不急。说罢就走出大门,往前一望,对灯花说,婆婆,你看那树上的枣子露红了,我去摘几颗给你尝尝吧!
灯花看着蒜头不上工,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不急着下地,还想着摘果子,我可不敢吃,到时你娘说我让你不下地的。
蒜头走到围墙外,几个孩子也跟了过去,嚷着,我们要吃枣,我们要吃枣。他朝掌心里吐了一滩口水,攀住树枝,很快爬到了树梢,朝围墙里望去,就看到了灯花。
蒜头兴奋地喊,婆婆,你看到我了吗?这树梢上最红的一颗,等下摘给你吃!灯花眯着眼说,小心脚下,不要摔下来了!
蒜头爬到了树梢,一群孩子在树下嚷着吃枣。蒜头握着树干使劲摇晃,枣子扑簌簌地落满马路,孩子们一片欢腾,抢着,捡着,一边喊,这个是我的,这个是我的!
在喧嚷的童声中,突然夹杂了一声苍老的声调:“这个是我的!”蒜头低头一看,却是队长远仁。他跳下树来,说,队长吃枣吧!远仁发现蒜头留着一颗最大最红的,说,好的居然不给我,没有一点尊敬老人!蒜头对远仁说,这是给我婆婆的,是孝敬老人。远仁笑着说,还知道疼奶奶,不错!
蒜头下了树,回到围墙里,把几颗漂亮的大枣递给奶奶,说了一声,我去挣工分了!灯花说,赶紧去吧,叫队长算给你一半的工分也成。
这时,远仁也进到了屋子里,说,灯花婶,这可不行,我得给他全天的工分呢!灯花奇怪地问,全天的工分?你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就不要为难孩子了!到底让他做什么活?可别让他累着了,他可只是个半劳力!
远仁说,不会累着,轻闲着呢。
灯花告诫蒜头说,你可别跟着学坏哈!蒜头神秘地对奶奶说,不会呢,我现在可是队长的座上宾!
午饭时间,村里最早升起炊烟的,自然是灯花家。捡狗下地回来,头发上的稻屑顾不上清理,就匆匆推开蒜头的房门找人。他满脸怒气地说,这小子好吃懒做不下地,一个上午没看到他,看来学校真不是个好地方,比他小几岁的孩子都下地了,能拿一半工分,好歹能养自己!
何氏也回来了,扯着草帽说,当初就说不要再上学,小学毕业十五六岁,可以算个全劳力了,让他弟弟去念书就行!捡狗说,你还说,他变懒就是生你的气,你去找他去吧!
蒜头一边生火做饭,一边说,你们不要再吵了,队长给他派活了!他早就起来,跟队长去挣工分了!
捡狗一听更不放心,说,跟着队长会有什么好事?那可是我们家的死对头!说罢就气冲冲地往远仁家走。
远仁吹完了收工哨子,查看完各小组劳动情况,正往家里去。看到捡狗跟在后头,奇怪地问,不是收工了吗,还想我派活?
捡狗说,我找蒜头,我姆妈说上你家里了。远仁说,现在该忙完了,我叫他回家吃饭,放心,会给他计上全天工分,按大人的算!
捡狗听了火冒三丈,说,你是让蒜头当家奴了吗?我看你是在利用职权,把蒜头叫到你家里来干家务活,你成心是想毁了他!捡狗说完,冲进屋里。
推开房门,却见桌上摆着一壶水酒,一盘花生,还有一只算盘,一本账簿,一支钢笔。蒜头正坐在凳子上拨拉着算珠,说,平数了!说罢搓了两粒花生丢进嘴里,倒了半碗水酒端起来就要喝。看到父亲进来,蒜头又赶忙放下酒碗,慌乱地说,你怎么来了?
捡狗看到桌面的情形,有些意外,大叫了一声,原来上这里躲清闲了!不由分说,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