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建房(1 / 2)

长河之灯 范剑鸣 2525 字 1个月前

好事总多磨,灯花家建房子的事一再耽搁。一年后的农闲时节,捡狗没被队长远仁安排去外地参加会战。他开始找木匠与泥匠,但是没等他择定开工的吉日,却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弟弟病了。

来报告消息的同事说,书声在木头站晕倒,需要家里人去医院照顾。所幸书声是公家人,看病并不要自己掏钱,但需要人照顾。自然,灯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捡狗。

书声病得不轻,小镇的卫生院建议送到县里,人民医院又建议送到赣州。捡狗虽然走排到过赣州,但没有上岸去,不熟悉城市的街道和医院。喜翠鼓励他说,放心去吧,不用怕,到了赣州叫辆黄包车,车夫会送你去的。

灯花为儿子的病情担心,想起当年有财得病弟弟有银不肯陪护的往事。灯花庆幸,书声没有重蹈有财的覆辙。

临别时,捡狗跟儿子蒜头约定,他每天把电话打到了木头站,蒜头准时去听电话,让灯花及时知道消息。如果蒜头没空,就让喜翠替一下。约定的时间,自然是每天放学的时候。为此,蒜头放学回家,就能看到灯花在围墙边等着,听蒜头讲述赣州的消息。

捡狗下赣州照顾书声的日子,蒜头心情低落。放砖,数砖,进深山找父亲,结果房子还是没有兴建。蓼溪的木头站又成为每天必去的地方。灯花一早一晚每天准时进香,两把香转眼就烧完了,灶神前的香案积满残烬。

电话的消息持续了两个多月,建房子的晴好天气过去了。蒜头知道,家里建房子又要拖延一年。

又是一年秋天,家里备齐了材料。灯花问捡狗,还建吗?今年队里的收成不好,家里粮食可不多啊!捡狗说,建吧,再不好也得建,吃点苦不怕什么,抗美援朝不是也没条件吗,要打还是得打!再说现在建房匠人带粮呢!

请来的风水先生把方位看定。匠人也请来了,木匠姓陈,泥匠姓赖。泥匠出师不久,没多少建筑的经验,劝捡狗说,你就建半进吧,不要建带天井的大厅!

捡狗说,我们好不容易新开基,怎么能是半进呢?泥匠只好说,暂时先建半进,天井留着,以后有钱了再建。

开工的日子是一个大晴天。早上,蒜头扶着灯花一起到了屋场边。鸣鞭炮,祝赞,发红包,捡狗与弟弟忙碌着,高兴着。灯花自那次到小镇看望有玉,很少像走出宅子来到新地方。老屋场与新屋场不到两百米,灯花坐在屋场边的竹椅上,听着鞭炮震动,青山仿佛颤动了一下。

梅江从东头流来,远远就能看到波光,仿佛特意赶来看河村的喜事。天幕上,白云来去,与当年迎亲路上看到的一样。灯花抹着喜庆的泪花,心里对有财说,如果你能活到今天,该多高兴!现在是土砖房,过不了几代人,就是你梦想的青砖房了!

灯花暗想,如果我再活过三四十年,这村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泥匠开始放万年石,念起韵味悠长的祝赞:今日放石大吉昌,吉日良时正相当;天字壁中安放稳,万年石脚万年长;前有狮子把水口,后有来龙接屋场;新屋造起丁粮旺,代代儿孙在朝堂;从业行行出状元,福寿双全永安康……

开工的酒宴,在老屋场摆了两桌。灯花把队长远仁叫了过来。木匠与泥匠,是最受尊重的客人。

梅江边,坐席吃饭是有讲究的,体现一种伦理秩序,区分着长幼主次。泥匠和木匠谁坐首席,成为捡狗遇到的难题。从小厅进去,厅门为下,对面为上,左手为大,右手为大。捡狗看到木匠年长,就叫他上席,把泥匠扶到了右边。

泥匠本是年轻人,心里也就不在意。但远仁看到了,故意大声叫了起来,捡狗你失礼数了,你不知道建房子是泥匠为大、木匠次之吗?

捡狗说,木匠年长一点,所以我让他首席了。远仁大声地说,我比他们更年长,怎么不让我坐首席呢?得按规矩来,人家才不会见怪的。

捡狗进退两难,只好对木匠说,按照规矩,你就这边请吧!木匠正在为享受首席之礼而感动,突然听到让座,心里大为不悦。他瞄了一眼泥匠,一个毛头小伙子居然也不谦让,真就坐到首席了,心里就有了怨气。

匠人的怨气,迟早会在施工合作中表现出来。捡狗跟灯花说起这事,让灯花开始担忧起来。

在匠人的江湖中,木匠用的是九五尺,又称鲁班尺,而泥匠用的是平水尺。两种匠人的刻度长短是不一样的,就像称重时同样是叫半斤,老秆是半斤八两,而新秆是半斤五两。秦始皇统一了度量衡,但江湖上匠人各宗其祖,而祖师爷秉传门规,把用尺当作神圣的职业象征,容不得随意更改。

新社会也倡导统一的尺度,但民间的用具没办法统一。人们也不深究,匠人们能把房子建起来就行,并没有人究问用的什么尺子。按规矩,江湖上鲁班尺为大,为正宗,其它尺度最后都要以它来校对换算。

砖木土房的建筑,木匠和泥匠都是大宗活计,更需要互相对准尺度,否则墙高了梁就歪了,梁高了墙又悬空,都是使不得的。天井是大厅建筑中最需要默契的地方。主梁上去后,人字墙要砌到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