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不完的汗水,从船上到青楼。
老水牛默默地喝了一口酒,说,有财,还是说说你怎么冒险捡排的吧!有财抹了抹嘴角的渍痕,说,真是凶险呀,全凭上苍保佑!
有财壮着胆子跳上木排之后,渐渐感觉到了一个人征服木排的难度。但既然上来了,也别无他路可走,只有凭着运气,寻找可以拢岸的机会。
有财远远地看到一条梅江的支流,江水在这里形成一个回旋,正是木排拢岸的好机会。但是江流湍急,有财摇着木橹,而后艄无人把舵,木排仍然直通通往下漂,难以靠近回旋的流域。
有财这才感到贸然跳上木排的鲁莽。货船远远地落在了后头,追上来已不可能。北面的江岸还有几百米远,如果弃排上岸,白忙活了不说,就算是能游到岸上,也要绕行好远才能走到黄石,那时船队说不定不再等他,开拔离去。
正在有财犹豫之间,木排已过了一个村落。这时,有财看到岸边的村落里摇来一条小船,左右挥着竹篙,弧线的水花形成一对蝴蝶的翅膀。小船飞快地靠了前来,冲有财问,兄弟,你是捡排的还是放排的?我来帮你的忙。
原来是一个打抽丰的。有财说,把船拢过来吧,管我是捡排的还是放排的,都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财指挥着把木排朝南岸移去。小船绑了在木排边,两人正式做起了齐心合作的排工,把木排拢到了黄石下游十公里远的村落。远远地,有财看到了岸边有棵大樟树,树身弯曲探入了江中,一半淹没在江水之中。
有财朝小船主大声喊,注意了,你看紧木排上的绳结,我要上那棵樟树扎好缆绳了!话音刚落,跳进了湍急的江水中,几个翻腾靠到了树身上,把身上的竹缆摔到树干,迅速绕了一圈,结起一个大扣,把一根木片插进扣眼,随即听到喳喳的声响,竹缆扣住了樟树,紧紧绷了起来,拉动着树身一阵剧烈地晃动。
有财双手紧紧攀着树枝,树身一次次朝江面压下去,心脏提到了嗓子边,如果一旦树倒缆断,后果不堪设想。大樟树向梅江磕了三个长头,恢复了平静。木排终于像一头拴住的野马,拢在了梅江南岸。
坐着小船上了岸,有财向小船主透了底,这是捡来的木排,等上一天如果无人下来寻找,意味着两人可以作主卖了;如果有人寻来,两人就只能得些酬谢,各自散去。
第二天下午,两人在岸上等了一天之后,决定就此出卖木排。由于小船主熟悉当地的村民,陆续有人前来购买,或确定意向。有财牵挂着货船,让小船主先分了一半的光洋,急急地往黄石走来。
对意外之财的感激,增加了有财对梅江的好感。他一路上摸摸口袋里的十块光洋,觉得浩荡江河随时会赐福于他,命运总是变戏法一样突然给他一些冰糖颗粒般微小而晶莹的幸福。快要靠近船队,看到自己的货船拢在码头最里头,有财松了一口气。听到船上正在议论明天的去向,有财听了一会儿,才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水牛听完有财的发财故事,已喝了几碗黄酒。他红着脸说,有财,你这个风险太大了,你不该这么冒险的,你刚刚从伙计变为船主,不该这么冒险的,要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呀,怎么能随便丢下货船和伙计不管呢?不能冒险,不能冒险!老水牛酒深话多,喃喃地说。
多年以后,灯花问有财,如果岸上有个家了,他还会不会这样不顾一切去追木排呢?有财想了想,说,确实不敢!
而独依对敦煌说,正是父母的催婚,才让灯花陷入了风口浪尖!有财当面说是不敢,但灯花独居家中,那份担忧一点儿也没有解除!要是我,才不过这样的日子!敦煌则说,有一盏灯,是河流幽幽的眼睛,这是海子的诗句,海子就非常喜欢这样的意境!没有任何担忧,人类的岁月将变得贫乏!
那天晚上,桌上风卷残云,酒香四溢,除了有财清醒着,全都烂醉如泥了。从“望江楼”出来,大家相扶着在石板街上交错着步子前行,准备回船。
到了大街的青石门坊边,有财对炳生说,你们照顾大家早点回去吧,小心不要落水,我还要在街上办些事情,明天早上我们船队就要开拔。昌星扯了扯有财的衣角说,是不是有钱了,想到青楼里享福去了呀?可得带上我们!
有财说,说哪里话,我们的血汗钱可不能乱花,昌星叔,你愿意走就跟着我走一趟吧。告别伙伴们,有财带着老船夫又行走在曲曲弯弯的街巷上。如何花掉剩下的九块光洋,在有财的脑子里更加弯弯绕绕。
在二十世纪初的梅江流域,对于以劳力谋生的人来说,十块光洋是个不小的数目,却又还没有达到足以改变命运的额度。如果再有二十次这样的好运气,就可以求田问舍,回到下游的老家河村买下十来亩地,改变整个人生的局面了。
或者像弟弟有银说的那样,还可以到小镇上盘下一个铺子,做起生意来。地主或财主的生活多么遥远,但有财却沿着九块光洋的响声,一下子进行了隐秘地推测和预设,连他自己也禁不住发出了暗笑。
“笑什么呢有财?这点小财就让你高兴死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