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李治睡得不好,他翻来覆去的,迟迟难以入眠,耳边总有声音响起,像是从深渊之地爬出了鬼魅,不断勾着内心深处的魔念。
当黎明破晓,一抹曙光刺破天际,耳边的鬼声才算是消散。
李治脸色蜡黄,乌黑的眸子很是阴冷,让人都不敢直视,王福瞥了一眼,匆匆低下头,心不止的发慌,阴冷眸子的深处,似有妖物在武动。
“去,唤长孙无忌来。”
沙哑的声音,更是让人生畏,王福不敢多言,匆匆去传人。
不一会,长孙无忌到。
看到李治的眼睛,他心中也陡然一惊,如是走火入魔了,实让人生畏。
“舅舅,坐。”
李治说话间,给了一个眼神,王福领着宫人们退下,看这架势,必是要说什么肃穆紧要之事,长孙无忌暗暗打起精神。
抿一口茶,在嘴中转转,口齿留香间,李治缓缓开口,“舅舅,李靖再有两三日,应该就可到洛阳,大军出征事宜,都准备妥当了吗?”
“辎重粮草,民夫车马,都是已妥当,其他的,就不由尚书省插足了。”
李治点点头,“舅舅觉得,此次远征高句丽,李靖的胜算有几成?”
“虽说是劳师远征,兵力也不及高句丽,但李靖用兵如神,尤其擅长敌众我寡千里奔袭之仗,再加上高句丽被李绩折腾的已至筋疲力尽,此战,应有六成胜算。”
李治凝神看来,摇摇头,“舅舅还是低估李靖了,我看,这一仗,他是必胜。”
长孙无忌看来。
李治又道:“李靖要是再灭一国,你觉他之声望,朝中还有谁能压过。”
长孙无忌暗叹一声,并没有回答。
除了李世民,谁还能压得住李靖呢。
李治目光沉凝,转看向外头,天很蓝,云很白,青天白日大好时光,渭河边,踏青者众多,男男女女惬意享受着春意。
暖洋洋的阳光,照的处处生机,可李治的身上,寒意却渐渐浓厚。
“舅舅,不能让李靖胜啊!”
长孙无忌笑了一声,他自也不想让李靖胜的,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李世民现在已经是拦不住了。
“舅舅,他手下那萧云,跟江南那些人搭上了关系,你可知晓?”
李治突然转移了话题。
长孙无忌点点头。
“舅舅,江南人杰地灵,这可不是好事。”
“他手段,确实厉害。”
李治下意识攥紧了手,哪怕明知长孙无忌这话不是在夸奖,还是忍不住的感到愤怒。
“舅舅,不能一直视若无睹,就一直放任下去了。”
长孙无忌又是一笑,满是苦涩道:“雉奴,不是舅舅不想做什么,也不是视若无睹放任他,实在是他的手段太高明了,高明到让你根本没法去做什么,就拿科举改制来说,他调动起了万民,谁敢与天下人作对?再说征伐高句丽,分封宗室藩王,他将陛下的心思摸的准准的,陛下打定了主意,那谁又能作何,满朝上下,不是没拦过。”
“他实在太擅长借势了,我仔仔细细想过,发觉他行事,都是拉拢一大批,打击一小批,实在难以抓住什么去抗衡。”
“借民心,借君心,借大势……”长孙无忌摇摇头,“这般手段,似如混居庙堂万年。”
哐当~
李治一拳,打断了话音。
“舅舅,所以必要限制死他,你可否去找江南行会谈谈?他们想要什么,以后孤都能给!”
南北分裂一百六十九年,期间厮杀不止,一直到杨坚立隋才停止争斗。
北人不信南,南人不信北,一百多年的血恨,哪是轻而易举能消除的。
如今朝堂之中,为何南人销声匿迹,是没有英才吗?
不,衣冠南渡,南地文风昌盛英豪辈出,他们之所以无法立足朝廷,是因为关陇,是因为山东,是因为整个北方士人容不下他们,长孙无忌作为关陇集团的代言人,自是也容不下南方士人来分夺权利的。
李治让他去跟江南行会谈,跟让猫去找老鼠谈判无二,就算是老鼠不怕,长孙无忌这个猫也不愿意,更何况,还言以后什么都能给,这更是让长孙无忌不满。
“殿下,据臣所了解,江南行会是主动攀附上魏王的,在殿下和魏王之前,他们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有了选择,那各种利害必然也是心中有数,现在去与他们谈,定是也无什么用。”
李治阴冷道:“既然不能为孤和舅舅所用,那就剪除他们,让他们无法在长安立足,让他们滚回南方去。”
在南人势微,朝中无人的情况下,江南行会还能在常乐坊立足多年,他们自是有着立足的本事,哪是说剪除就能剪除的,要真这么轻而易举,那早都被赶出长安了,毕竟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对他们下过手。
“殿下,江南行会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好拔除的,眼下行之有效的法子,只有是断他的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