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离开昭陵,有人觉得惶恐,因为他们是太监,无根之人走到哪都容易遭看不起,纵使是回到家中,亲人往往也都是远了香近了臭。
而有的人则觉得欣喜,他们早都想摆脱眼下的日子了,守陵,说的直白点,不就是守墓嘛,守着死人过日子,一天也快死不死活不活的了,早都受得够够的了,为了离开昭陵,其中某些人可没少想法子。
还有一部分人,他们则有些不舍,不是因为对昭陵有什么感情,纯纯只是因为李承乾,或者说,是因为隔三差五的厚赏。
人心纷杂,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但不管怎的,该离开就是要离开。
东宫,几个主事排成一列,恭恭敬敬的站着,王福板着脸,颇有威严的训着话,现在的样子,跟在李治面前的谨小慎微截然不同。
此时,一个太监过来,俯在耳边低语两句,王福眉头一拧,旋即便让主事们散去,他跟着这太监来到后花园的假山处,只见石峰下站着另一个年轻太监。
看到王福,这太监匆匆迎上来,一脸谄媚的道:“奴婢拜见公公。”
“你怎么进宫来了?是有什么大事?”
“公公,没什么大事,奴婢是被裁了,所以进宫来拜见公公。”
“被裁了?”王福听的有些迷惑,这太监一番解释后,他算是明白了。
“公公,您看奴婢接下来?”
王福看看,淡淡道:“先跟着我吧。”
“多谢公公。”
王福别过头,对着引他来的太监道:“去,先带他换身衣服去。”
“诺,你跟我来。”
“公公,奴婢去了。”
王福轻嗯一声,同时给了个眼神。
回到勤正殿的耳房,坐了不久,有人进来,轻禀道:“公公,解决了。”
王福没多问,只是道:“昭陵可还能寻到人?不能和那宋七断了联络。”
“奴婢尽快。”
王福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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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批宫人的离去,昭陵冷清了许多,静的让人有些无趣,也让人有些瘆得慌,不过,却也没静多久,随着到了二月底,休息了一冬的劳工们纷纷返回,昭陵便又热闹了起来。
张二石在这个冬天,最终没有拗过父母的逼迫,还是不情不愿的成亲了。
他娶的是个屠夫的女儿,虽说出自粗鄙之家,但那女子倒也还可,性情柔和待亲孝顺,只是,身材有些丰腴,唐初期,大众的审美观还是以苗条为优的。
张二石起先是看不上眼的,他心里头其实喜欢总是在自家巷子口摆摊给人写书信的那老书生的女儿,但是,那老书生却是看不上他,当张二石鼓足勇气去提亲,被那老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言他大字不识一个,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这种极具侮辱的话,深深刺痛了张二石,他以前还暗暗的有些高看自已,觉得在昭陵当个小管事,一月小一两的工钱,比之长安大多数人都要好多了,结果没想,在读书人的眼里,赚再多的钱也不如识一个字重要。
张二石憋着一口恶气,他成家立业了,是读不了书了,二弟年纪也算不小,读书也有些来不及了,但三弟和四弟却是童龄,正是适合读书的时候。
以往,书纸贵如金,长安城里头的学舍也寥寥无几个,张二石不敢起让弟弟去读书,把他们老张家带入诗书之家的念头。
但现在不同了,长安遍地是学塾,就连折辱张二石的那老书生,也在寒酸的家中办起了学,还一口气招了二十多个幼童,书纸也不再贵如金,平民家子弟进学,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张二石在来昭陵前,咬咬牙,将两个弟弟送进了平安坊一个老胥吏开办的私塾中。
老胥吏在京畿府当差三十余年,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一个小小的胥吏算不得个什么,但在张二石的眼中,老胥吏是个有本事的人,将弟弟交托与他,他日说不准也能涉足官场。
为了供两个幼弟进学,张二石今年,便将刚刚成年的二弟也带来了,他身为小管事,安排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初至昭陵,张三石对一切都很好奇,尤其是大营,长这么大以来,他还没经历过与两三万人同吃同住。
看着兴奋的弟弟,张二石嘱咐道:“昭陵是皇家的地方,规矩多得很,不要乱看、乱动、乱摸、乱走,干活的时候不要偷懒,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弟弟,你要是不好好干活,他们……”
喋喋不休的话,张三石听的很不耐烦,恰在此时,外面有人喊闹了起来,似是需要人手帮忙,张三石借此由头跑了出来。
牛,很多很多的牛,有黑色的牛,有褐色的牛,还有黄色的牛,遮天蔽日的尘土,像是战场上的骑兵冲锋。
张三石看傻了眼。
此时,有一只黑黄相间的牛,挣脱了脖子上的麻绳,左右甩甩头,而后哞的一声,撒丫子向着一侧跑去。
有人大声喊道:“拦住拦住快拦住。”
十几个